正文
正文
“朕发觉,对于‘心较比干多一窍’的女子,只能好言软语,说不得半句重话。”皇帝撑起身子,靠坐着,举眸望她。
“皇上是指臣妾吗?”蓝清音莞尔。他此话倒是说得十分真诚,但可惜后宫处处都是这样的女子。有些是天生如斯,另一些是被宫闱环境熏陶,不由己地改变。
“你?”皇帝觑她一眼,淡淡勾唇,“朕对你期望甚高,你莫叫朕失望才好。”
蓝清音未接茬,转了话锋,道:“皇上辩才无碍,成功劝服黎贤妃,臣妾敬佩万分。”
眷“这般谄媚?”皇帝低声而笑,继而正了神色,缓缓道,“希望你不会怪朕,在朕眼中,救你和小范的命更为重要。”
蓝清音心头微震,他这话的意思……
“朕答应薇儿,只取解药,不插手端木痕之事。”皇帝似觉无奈,低仛叹息。
缄这七年来,他一直纵容薇儿,但近来他益发觉得,大抵快触到底限了。
他可以不理会她如何处理黎家恩怨,但除此事之外,他不会再任她偏激行事。
“即会因此出了人命,皇上也不理?”蓝清音脱口斥问,但旋即就觉自己可笑。师父的命,她看重,但皇帝或许正想坐享其成。
皇帝没有生怒,平淡道:“端木痕是薇儿的兄长,血浓于水,朕相信薇儿不会狠毒弑兄。”
蓝清音深感无语。是,她也认为,黎贤妃不会杀了师父,但却不表示不会折磨师父。另有,今夜子时之约,看情形要的是她的命。
默想片刻,她才轻浅开口:“皇上,修罗门血臣妾下了战帖。”
皇帝一惊,陡然抬眼,继然道:“朕不允你去!”
“师父悉心教导臣妾十三年,这份师恩,臣妾不能不报。”蓝清音沉静回道。
皇帝莫名发怒,嚯地站起身来:“你明知端木痕没有性命之危,还是要去?”
她轻轻一笑,应道:“人家既已欺上门来,臣妾又怎可以做缩头乌龟?”
皇帝恼怒瞪她一眼,批道:“匹夫之勇!”
“臣妾也汆是想出宫去看看,若当真凶险,定会及时而退。”蓝清音缓了语气,温言道。
“不准!”皇帝铮铮抛出两字,拧眉盯着她。今夜本是他与她的良辰,现下却成了凶险之夜,叫他怎不恼?!
“那一件事,是美好之事,应当在美好气氛下发生。皇上可认同?”蓝清音与他对望,话语温软。
皇帝无法反驳,面色愈差。肌肤相亲,身体交缠,可若她的心飘远别处,于他而言,确是一种侮辱。
“约定如昨可好?”蓝清音的嗓音越发柔和,轻轻道:“天亮之前,臣妾必会返回。臣妾久下皇上一个吻,皇上随时可以索讨。”
皇帝不吭声,眼神幽沉。
单是亲吻,已经满足不了他。
但这不是重点,今次的情况,与昨夜不同,她不是前去探查,而是迎战。其中的危脸,不言而喻。
蓝清音也不紧逼,让他思考。
眼下时辰尚早,她该静气凝神,芥养精蓄鋭。
随着时问流逝,逼近亥时,皇帝英气的脸上逐渐露出一丝烦躁。
华语第一言情小说站网
若是在几月之前,他绝不会有分毫犹豫,不会顾虑她的心情。可现在他竟怕她会怨恨他。
虽然他不愿深思,但心底仍隐约知晓,就算薇儿不至于杀了端木痕,也极可能因蓝清音不出现而生愤,断了端木痕一指或一臂以作警告。
“如果朕一定不让你去,你会如何?”默然良久,他启口问道。
“皇上曾说,夫为天,臣妾自是不敢忤逆。”蓝清音神色宁静,未显焦急,淡淡道:“师父此次遇劫,也许是命中注定,臣妾能做的也仅是略尽绵力,如若不能,不敢怨天,惟有恨自己无能。”
这番话,不轻不重,却击中皇帝心坎。她说不敢恨他,但不是不会恨。
“终有一日,你会恨朕。”他像是对自己说,唇角轻扬,掀起一抺苦涩,“即使不是这一次。”
蓝清音听出他话里的松动之意,微微一笑:“皇上会担心这一点吗?”
“会。”皇帝颔首,望着她的目光专注而郑重,“朕不会欺骗自己。朕已为你动心,这是不争的事实。”
蓝清音怔了怔,未料这种时刻他会吐露告白之言。
皇帝伸手,握住她的柔荑,抵沉道:“朕希望你明白一件事。就似你为了大局不惜自伤,朕亦一样。倘若将来朕不得不伤害你,但愿你明白,那就如同朕忍痛自伤。”
蓝清音无言以对,心尖隐隐轻颤,又酸又涩,却又似乎夹杂着丝丝清甜。
他低头,轻柔地摊开她的手心,注视着那一处凹陷残伤,眸光缱绻温柔。
“皇上。”她轻唤,却没有接着说话。
为何她不觉得他是在蓄意攻心,为何她觉得他是出自真心地表露?
皇帝抬起她的手,凌到唇边,浅浅一吻。
微温的触感,可她却感觉似被烫伤,仓惶缩手。
“清音。”皇帝任她抽回手,抬眼凝睇她,一字一顿道:“朕让你去。但是你要记住,你若令自己受伤,会有人心痛。”
“是。”蓝清音低应一声,偏过头去,不愿与他视线纠缠。她宁可相信,他口中会心痛的人,是师父,而非他。
时辰将近,夜已深沉。危险气息夹杂着暖暖的温情,矛盾而纠结
蓝清音出了皇宫,但这次没有范统相伴,只有数名暗藏随行的暗卫。
皇帝终究不放心她独自一人,也许是担忧她的安危,又或者监视。
她不想探究他的心态,顾自凛了神思,一路奔赶。
待到抵达那义庄,恰是子夜。
夜空乌云蔽月,不见星光,阴暗且空窒闷。
义庄门口却是灯笼盏盏,高悬摇曳,似在恭迎他人光临。
而大门正洞开着,但是无一人巡守,寂静得有些诡异。
蓝清音伫立在庄前,屏息侧耳,明眸中划过一抺芒光。四周潜伏着许多人,呼吸却都轻微,可见大多是高手。
她未冒然进入义庄,驻足于石阶下,淡淡扬声:“蓝清音应约前来!”
半响,无人回应,鸦雀无声。
蓝清音亦不着急,沉静等待。她并不打算硬闯,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惟有谋定后动,冲动只会坏事。
“哈哈……”一串阴恻大笑声,突然破空传来。
“请阁下现身。”蓝清音头也不抬,不静说道。
忽闻风掠衣衫的微响,一道黑色身影凌空飞下,其势猛然凌厉,似秃鹰啄食般地朝她飞来。
蓝清音早已有防备,迅捷地侧身一避,与那人拉幵半丈距离。
那人立定地面,口中怪笑不止,却是黑布蒙脸,不见其貌。
“阁下可是修罗门门主?”蓝清音举目注视他,沉声问道。
“阁下就蓝清音?”那人不答,细长眼睛扫视着她,“传闻中的南岐国美人,原来长这副模样。”
蓝清音抿唇淡笑,不接言。她乔装侍卫,抺黑脸庞,自是丑如无盐。
那人盯着她,又桀桀怪笑:“可别误会,在下这是夸赞之言。虽然你刻意遮掩,但单单一双灵动眸子就能看出是美人胚子,难怪师妹对你万分忌惮。”
“阁下是黎贤妃的师兄?”蓝清音神情自若,闲散搭话。
那人嗯哼一声,似对宫廷的称谓极为不屑。
“不知阁下可愿意让我见一见我师父?”蓝清音像是随意一问,面带微笑。
那人的细眼中乍闪一线锐光,阴沉回道:“既请你来,自然会让你见。”
“何时可见?”蓝清音仰首望望夜色,一派轻松,道,“夜都这么深了,难道要等天亮?那又何必约在子时。”
“如此心急?”那人怪声怪调地嬉笑,“师妹说的时候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倒很可能是事实。既然这样,你又何苦霸着后位,何不与心系之人私奔逍遥?”
蓝清音微微眯起眸子,不吭声。
“好吧,若你有胆子,就跟我入内,你想见的人就在义庄里面。”那人耸了耸肩,摆出请的手势。
蓝清音有片刻迟疑,一旦走进去便难再出来,里面必定已布下天罗地网。
“怕了?”那人拿眼角瞥她,轻蔑讥道:“还以为你对端木痕情深意重,却也不过尔尔。”
蓝清音暗自深吸口气,正要举步,身后突然有道焦急呼喊远远传来。
“蓝兄三思!”范统急急奔来,额上冷汗直流,气色极差。
蓝清音回身看去,不禁吃惊:“范兄,你怎么来了?”他剧毒未解,勉强运功赶来,只会令体内毒素加快发作。
范统粗粗喘息,稍停顿顺了气才再启口道:“庄内凶险难料,不如就由范某代蓝兄进去。”
“你算个什么东西?”旁侧那黑衣人忽地插言,恶声唾道,“你以为修罗门是什么地方?就凭你,想进就进?”
范统一僵,随即怒瞪他,双目中似要迸出火来。
蓝清音浅浅一笑,道:“范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先且回去吧。”
“不。”范统切齿嘣出一个字。他无法安心,他曾应允过要护她周全,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入虎口。
蓝清音不着痕迹地蹙眉。此处周遭,至少方圆三里皆都蛰伏着修罗门的人,范统能安然无恙地到此,应是修罗门故意放他前来。现在她若让他离开,只怕平白叫修罗门擒了范统。
权衡利弊,她温言出声道:“范兄,陪我一同进去如何?”
范统顿首,一脸凛然。
“相信阁下不会不同意吧?”她转而再向那黑衣人问道。
那人眼露不屑,睨了范统一眼,然后便率先往义庄内走去。
范统耐住心下愤然,悄声对蓝清音叮咛道:“蓝兄千万要小心,如果情况不对劲,就速速撤退,好汉不吃眼前亏。”
“嗯。”蓝清音应了一声,跟上那人脚步,进入义庄。
不同于庄外,其内阴森幽暗,沿路偶见一盏悬璧灯烛,荧荧闪闪,像煞幽冥鬼火。
蓝清音和范统都攻了心神,沉默凝气。
蓝清音心中暗思,这里处处布着五行阵法,若无人带路或是深谙奇门之术的人,确实难以偷潜闯入。
那黑衣人领头带路,穿过前厅,将他们引到内堂。
蓝清音微皱鼻尖。她似乎闻到了股很淡的草药味,是师父身上独有的味道。
黑衣人打量亮火褶,点燃四璧的油灯,一时间堂中大放光亮。
厅堂的正中央,悚然放置着一木棺,棺盖半开,内有一人。
蓝清音忽然轻笑,开口道:“阁下可别告诉我,我师父已经逝世。”
“虽不中,亦不远矣。”那人卖着关子,绕着棺木踱步。
“愿闻其详。”蓝清音不露丝毫急切,淡淡道。
“你若答应在下一个要求,端木痕就能活,你若不肯,他就要长眠此棺中。”那人以指节轻敲棺木,发出节奏急促的笃笃声,在这静夜里颇显骇人。
“阁下直言便是。”蓝清音笑了笑,不怒亦不怯。
“很简单,只有四个字……下堂求去。”那人倏地止了敲棺动作,厅堂里陡然变得死寂。
蓝清音挑起黛眉,笑意愈浓,徐徐问道:“有人想取而代之?”
“这你不必管,你只需要想,端木痕值不值得你救。”那人的语气逐渐锐利起来,“别跟我说什么盟国之约,这些我统统不理。你可以向皇帝请旨,主动入住冷宫,自愿摘下后冠。”
蓝清音没有接话。照她估计,黎贤妃也许并不想当皇后,只是看不得有人占了后位,就如同容不下其它宫嫔诞下皇嗣。
她自己得不到,便不许任何人得到。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答应。”那人眼中泛起冷光,隐蕴杀气,“你大可试试,能不能从我手中救走端木痕,能不能拖着一个昏迷者和一个中毒者逃出此地。”
蓝清音抿唇不语。无法否认,她没有这般通天的能耐。假若只有她自己一人,也许还能顺利突围。但这也已有风险,更何况带着师父和范统。
“老实告诉你,我先前收到消息,皇帝根本不管这事,就算我杀了端木痕,皇帝也不会怪罪师妹。”那人突然吐露实话,不掩内心感情,“只要不会连师妹,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也不怕你南岐国的报复。”
言下之意,此事由修罗门出面,黎贤妃隐于背后,必要时黎贤妃可推卸责任,置身事外。
“我有一事不明,希望阁下不吝告知。”蓝清音觑向棺木,边问道:“我师父武功非凡,且又精通药理,你们如何制服住他?”
“不费吹灰之力。”那人低低阴笑,回道:“端木痕自觉久着师妹,一点也不反抗,乖乖到罗门做客。”
蓝清音不由皱眉。果真如她所料,师父自愿受人掣肘。
可是师父难道不曾想过,会因此害了她,害了南岐国?
她并非在乎皇后之位,只是天下未定,南岐国前景未卜,她若被囚禁在冷宫,就有许多事无法去做。
“以你的功力,应该能听得出,端木痕现在气息平稳,只是中了迷散。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清楚。三日后,如果你仍旧是高贵的皇后,那端木痕金能下黄泉。”
那人重拍了棺盖一下,砰然作响,再道,“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恕不远送。”
蓝清音心有迟疑,又看了棺木一眼,但终究投鼠忌器,未敢轻举妄动。
见她怔怔出神,身旁的范统轻扯她的衣角,低声劝道:“从长计议。”
蓝清音走近棺木两步,低看棺内之人。
俊逸温雅的面容,是那般熟悉,可却双目紧闭,仿佛沉沉酣睡,全然不受红尘琐事影响。
她无声叹息,转了身,与范统一齐离去。
离开义庄甚远,蓝清音才放慢了脚步,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赶来时,动用内力,导致毒素窜行,当时不觉辛苦,现下才感觉双脚虚软。
“蓝兄可还好?”范统皱起剑眉,担忧地看她。
“无碍。”蓝清音侧眸回视他,顿时一惊,“范兄!你唇色发黑!”
“没事。”范统嘴硬回道,其实他初到义庄时就已在强忍不适,而现在早就冷汗透衫,且眼前有些模糊。
“以你现在的状况,恐怕无力自护心脉。让我帮你。”蓝清音伸手,欲要扶他到僻静的小巷。
“不行!蓝兄你已自顾不暇,怎能再耗费真气!”范统坚决摇头,但随着摇头的动作,他更觉眼黑,几欲昏厥。
蓝清音趁机一把捉住他的手臂,强行带他到巷子里。
睡至响午,蓝清音起了身,却心思恍惚,立在窗柩旁怔怔出神。
似乎无可选择了,若要救师父,就只能放弃后位。可是她卌没有把握,夏候瑾然会应允她入住冷宫。这次的事,夏候瑾然言明不予插手,倒未必是纵容黎贤妃。
一则他根本不关心师父的死活,二则他或许想看看她会为师父牺=牲到怎样的地步。“皇后娘娘,江贵妃求见。”恭敬的禀声在寝门外响起。
蓝清音回神,走去外堂落座,而后应道:“宣。”
过了须臾,便见一身粉紫色宫装的江若馨袅袅出现,温顺曲膝行礼:“皇后娘娘凤安。”
“赐座。”蓝清音吩咐宫婢看座,然后就屏退了旴杂人等。
江若馨端坐下方,柔美面容带着清浅恭谨的微笑,待到左右无人,才温软启口道:“若馨许久未来向皇后姐姐请安,还皇后姐姐海涵。”
“缛节繁琐,能免则免。”蓝清音淡淡笑了笑,寒暄问道,“身子可大好了?”
“多谢皇后姐姐关心,已无大碍了。”江若馨举眸看她,语气柔和,娓娓道,“姐姐莫怪若馨直接,近日皇上频频驾临斋宫,若馨实在担心。”
“担心何事?”蓝清音只作不解,疑问道。
这段日子以来,右贝若馨安分守己,于伊水宫静养,今日终于要破关了么?
“姐姐曾经帮过若馨,若馨此生都会牢记,定会感恩图报。”江若馨站起盈了一礼,才接着道,“若馨并非托大,只是姐姐入宫较晚,可能并不太清楚后宫里的一些往事,以及某一些人的性情。”
“本宫确实不甚清楚,妹妹若不介意,可否告知一二?”蓝清音温和睇她,接言道。
“姐姐不怪罪若馨多嘴,若馨当知无不言。”江若馨微微蹙起柳眉,美眸中浮现一丝幽然,“当年,容德妃怀上懯种,据传皇上有意立她为后。可过不多久,就发生了一件惊天大事,莫说立后,容德妃甚至险些当场人头落地。”
其他书友正在读
新书日点击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