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军被马洋的话惊呆了,他知道这小子飘,没想到飘成那样了。
还拿一百块钱上小卖店买罐头?以这年头的物价,那一百块钱快能把小卖店里所有的罐头都买下来了。
而马洋的这副嘴脸,让赵军想起了前世的貂车屯。
所谓貂车屯,是千禧年后随着经济发展,一些农村、屯子的房屋、土地被征用盖起了高楼大厦。
失去土地的人得到补偿,有的拿到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的拆迁款。有了钱以后,男人买车、女人买貂,便是所谓的貂车屯。
赵军前世在工地打工的时候,他有一个工友就是貂车屯出来的。
那人搬砖之余,跟大伙讲起自己当年的经历。想当初他家动迁,获得的拆迁款是九百多万,将近一千万。但短短几年之内,他就将这些钱全都挥霍完了。
他跟赵军还不一样,赵军落魄是因为爱玩牌被人做局了,而这老小子是纯祸害。
据他说自己当年最猖狂的时候,出门买盒烟到超市二十米的距离,他都得打个车。
而且临下车前,直接给司机扔一百块钱,告诉人家不用找了。
就这样,一个昔日的拆大款,跟一个曾经的参老板,两人在工地干了两个月的力工活儿。
眼下,赵军看着自己小舅子,不禁又有些后悔。早知道这孩子这样,当初真不该告诉他小白龙能卖那么多钱。
要不然,此时的马洋正应该坐在学校里发呆呢。
马玲和王翠花也被马洋的话给气坏了,王翠花抿着嘴,双手攥拳,身体微微颤抖。而马玲,也是眼神不善的盯着马洋。
“那啥……那个……”因为内疚,赵军决定拉小舅子一把,他试着帮着打圆场。
“小弟,买什么罐头啊?”赵军对马洋道:“我也不是外人,咱家有啥就吃啥,咱妈做啥就吃啥呗。”
“没事儿,军。”王翠花倒是不小气,对赵军道:“罐头妈得买,完了妈再给你炒几个菜。还有你拿那个牛腿啊,现在烀是不赶趟了。我多切点肉,搁大葱咔咔一炒。”
“行,妈。”赵军笑道:“咱也不外人,别整那么麻烦哈。”
赵军说完,见马洋像是要说些什么,紧忙转移话题,将其拦下。。
就这样,王翠花、马玲娘俩去外屋地做饭,赵军跟小舅子在屋唠嗑。
马洋还是有点理智的,他知道自己挣钱是靠谁。于是,马洋在赵军面前,姿态摆得很低,说话也知道捧着赵军唠。
“姐夫。”马洋笑着问赵军,道:“你哪天还上岭南呢?”
“我上岭南干啥去?”赵军看向马洋问,马洋道:“那次你走之前,不说你要参加什么参王大会去吗?””
“啊,那事儿啊。”赵军道:“我们明天走。”
赵军说话时拿眼睛瞄着马洋,想看看这小子能说出什么来。
“哎,姐夫!”马洋一拍炕桌,道:“明天我跟你去,你带我见见世面!”
说完这话,马洋见赵军没吱声,便问道:“行不行啊,姐夫?”
赵军笑了,他深深的看了马洋一眼,随即重重点头道:“行,小弟!你明天早晨要能起来,我就领你去。”
马洋没听出赵军最后那句话中的深意,听赵军同意带他去,马洋嘿嘿傻乐道:“姐夫,我能起来!我正常早晨五点来钟就能起来。”
听他这么说,赵军只笑着点了点头,却什么都没说。
此时的马洋,盘腿坐在赵军对面,他一只手扶着装钱的蛇皮袋,另一只手搭在腿上,手掌根抵着膝盖,手掌上下轻轻拍动,一副惬意自得的模样。
马玲和王翠花在外屋地做饭的同时,娘俩竖着耳朵听着屋里两人对话,王翠花还时不时抬头往门口瞪一眼。
这时马玲想起她大哥一家,便问王翠花道:“妈,不招唤我嫂子跟我大侄儿一声啊?”
“拉倒吧,不招唤了。”王翠花又往东屋门口看了一眼,然后对马玲道:“我割块牛肉给他们送去得了,就不让他娘俩过来了,让他们自己在家吃吧。”
王翠花不是不疼孙子,而是她感觉今天不会风平浪静地过去,她不想让孙子看到马大富凶狠的一面。
王翠花在牛腿上剃下一块肉,大约有二斤左右,用小盆装着向大儿子家走去。
当王翠花到大儿子家时,许小青正给孩子蒸鸡蛋糕呢。
按照东北人的习惯,大锅盖盖上以后,都习惯性地拿抹布将锅盖擦一遍。
但这时,许小青听孩子在屋里炕上喊了一声“奶”,她连锅盖都顾不上擦了,紧忙起身向门外望去。
“青啊。”王翠花进屋,随口问道:“给孩子做吃的呐?”
“嗯呢,妈。”许小青笑着回答道:“小远饿了,我给他蒸个鸡蛋糕。”
马玲的大侄子名叫马博远,今年才三岁。
这么小的孩子,没法跟大人同步吃饭。许小青在家带孩子,都是孩子什么时候饿了,就给他做一口。
许小青话音刚落,马博远便从屋里跑了出来。这孩子扑到王翠花身上,嘴里喊着“奶”,可把王翠花给稀罕坏了。
“奶,你拿啥呀?”马博远问道。王翠花紧忙把端着的盆递给马博远道:“这是你小姑跟你姑父给拿的牛肉,让你妈给你炒着吃。”
听王翠花这话,马博远的注意力瞬间从牛肉上移开,看着王翠花道:“我小姑回来啦?我要找我小姑!”
要搁平时,大孙子说想上家去,王翠花肯定二话不说,抱起孙子就走。
但今天,王翠花迟疑了。
“小远呐,咱今天不去了啊。”许小青见状,紧忙拉过马博远道:“妈给你蒸鸡蛋糕了,咱在家吃鸡蛋糕啊。”
这年头的孩子,少有太任性的。听许小青如此说,马博远看了看自己奶奶,又看了看开始冒气的大锅,点了点头道:“那行吧,那我不去了。”
“瞅我大孙多好。”王翠花笑着摸了摸马博远的小脑瓜,然后对许小青道:“青啊,那妈走了啊。”
“妈,你等会儿。”许小青叫住王翠花道:“我腌的咸鸭蛋、咸鸡子好了,我给你拿几个回去。”
这时节正是鸡鸭下蛋的时候,许小青家是四个鸭子,八只鸡,每天下的蛋吃不了就腌起来。
王翠花说着“不要”,却被许小青拽住。许小青就用王翠花盛肉的小盆,装了十个咸鸭蛋和十个咸鸡蛋。
许小青牵着马博远,将王翠花送出自家院子,然后娘俩手拉手往回走。这时小小子又变主意了,对许小青道:“妈,我想上我奶家。”
马博远如此说,许小青道:“儿啊,咱今天不去了。”
“为啥呀,妈?”马博远有些不太乐意,许小青道:“我瞅着呀,你老叔今天好像要挨揍。”
小火车的汽笛声自山上传下,林场工人下班回家。当马大富进到自家院子时,就闻到了从屋里飘出的牛肉香味。
这年头山里人想吃顿牛肉不容易,要是正常人知道自家今天做牛肉,肯定会很高兴。
可马大富闻到牛肉香味,第一反应是:“完了,我亲家又惹事了。”
马大富家过日子还是挺仔细的。他家过去这一年吃过几次牛肉,大多都是赵家给送的。
而赵家的牛肉,大多都是赵有财猎回来的。
这时候还没黑天,赵军在屋里隔着窗户看到自己老丈人回来,紧忙从炕上下地,到外屋地迎接。
马大富一脚迈进门里,就听赵军喊“爸”,马大富一愣,随即笑道:“军呐,出门啥时候回来的?”
“上午回来的。”赵军笑着应了一句,就见王翠花向马大富使了个眼色,道:“小军给咱送的卖棒槌的钱来了,完了你老儿子有点儿要疯。”
马大富闻言,本来挺好的脸色瞬间一沉,当即迈步向东屋走去。
当他进屋时,就见他儿子正翘着二郎腿躺在炕上,美个滋地望着棚
见马大富进来,马洋才起身对其说道:“爸呀,你看我姐夫给你拿的中华。”
听到这句话,马大富看到了放在炕头的烟酒,紧忙转头对赵军说:“你这孩子,你花这钱干啥呀?”
“爸。”赵军笑道:“我进城看着有好东西,就想给你买点儿,孝敬你。”
该说不说的,上辈子老丈人对赵军不错,没少为他和马玲的事操心。
如今这一世,赵军可没有离婚的念头,他就想着跟马玲好好生儿育女,孝敬双方父母,亲近姊妹兄弟,团结亲朋好友。
“这孩子……”赵军的话和心意,马大富都很受用。但转眼一看他那傻儿子,马大富顿时觉得心里堵得慌。
但有赵军在,马大富就不能随便发脾气。他招呼赵军上炕坐下,爷俩唠着这一阵林场、屯子里发生的趣事。
因为有过两次被马大富从炕上抽到炕下的经验,所以今天马洋还是挺老实的。马大富和赵军唠嗑,他就在旁边听着,少数时候会插一两句嘴,调节一下气氛。
这时,王翠花和马玲开始上菜了。
姑娘、姑爷回来,王翠花尽可能多做了几个菜。但这时候,茄子、豆角、柿子、辣椒还都没下来,王翠花也就是葱炒牛肉、煎了个小鱼干、炸了个花生米、午餐肉罐头、溜干豆腐、咸鸡子鸭蛋拼盘、炒土豆丝和蘸酱菜。
见菜往桌上摆,赵军拎过酒桶为马大富倒酒。老丈母娘买午餐肉罐头时,还贴心地给他买了两瓶汽水,但马大富仍然问了赵军一句:“军呐,你不喝一口啊?”
“爸,我就不喝了。”赵军笑着回了一句,而他的话音刚落,就听马洋道:“爸,我陪你喝。”
“小弟呀。”赵军知道马洋是什么酒品,紧忙拦他道:“今天咱妈做这些菜,要不你多吃点儿菜,别喝酒了呗。”
“不行,姐夫。”马洋摇头道:“今天高兴,我必须得喝两杯。”
说完,马洋便夺过酒桶给自己倒酒,赵军也拦不住。眼看着马洋将酒倒得与杯口齐平,然后这小子低下头去,贴着杯边轻轻吸溜一口。
今天没有外人,王翠花和马玲也没在外屋地吃,五口人坐在炕上,有说有笑地边吃边喝。
对于马洋的问题,马大富选择了暂不发作,毕竟狗吃食的时候还不能打呢,何况人了。
纯粮食的酒,喝着不上头。但大半斤酒下肚,这小子有点迷糊是在所难免的。
“今天没有外人,喝好就行。”此时同样喝了两杯酒的马大富打算盛饭吃饭,可这时马洋拽过酒桶,对马大富道:“爸,咱爷俩再来一杯。”
“小弟呀,拉倒吧。”早就吃完饭的马玲在旁劝道:“差不多行了,别喝那么多了啊。”
“姐,你别管。”马洋冲马玲一摆手道:“今天我姐夫在这呢,我高兴,我必须得喝。”
马玲闻言,不解地道:“你姐夫又不喝酒,也不用你陪的,你这是干哈呀?”
马玲说话时,马洋就把酒给倒上了。马洋给自己倒完,又要给马大富倒。这时马大富拒绝说:“行了,你自己喝吧,我不喝了。”
“爸,你喝吧。”马洋说着,夺过马大富的杯子,开始往里倒酒,一边倒一边说:“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
一杯子装二两半的酒,眼看马洋倒在杯中的酒接近二两,马大富紧忙将其拦住。女婿一年才到家吃几次饭?所以马大富不想在这时候抽马洋。
两口酒下肚,马洋的脸瞬间就红了。赵军见状就知道马洋这是多了。
赵军不喝酒,他和马玲、王翠花先吃完以后,王翠花将买来的桃罐头拧开,给赵军倒了罐头吃。
此时赵军紧忙端起小碗,里面放着的一块桃罐头和罐头汤,送到马洋面前道:“小弟呀,你吃口罐头压压。”
“我不要。”马洋摇头摆手道:“姐夫,我没喝多,你不用管我。”
“唉呀!”赵军轻轻叹了口气,他跟小舅子没什么深仇大怨,前世两人到后期有些小摩擦,但也谈不上仇和怨。
如今因为四万五千块钱,小舅子要走岔路。赵军心里有些内疚和自责,此时他还想拉马洋一把。于是便对马大富和王翠花道:“爸妈,我小弟还上不上学了?”
听赵军提出这问题,马大富、王翠花、马玲皆是一怔。然后就听赵军继续说道:“咱家现在条件也好了,要不就让我小弟接着上学,把初中念完了。要不就现在进场,他这点小岁数也签不了合同。”
这年头,像赵军他们这些正式工人也都是要签合同的。马洋这岁数进林场,即便是接班,他也干不了工人的活。只能像之前的李如海和张来发一样,看看收发室,看看热水房。
赵军感觉那活没啥意思,于是便对马家人道:“完了等他初中毕业,咱再给他在林场找个像样的活儿,爸妈你们看行不行?”
对于赵军的话,马大富、王翠花和马玲都是认可的。正如赵军说的,现在家里条件也好了,有赵军给拿的四万五千块钱,马洋结婚、找工作的事都不用愁。
那样的话,与其让他在家等上班,不如先让他在学校混着。在学校起码有老师管着,不比他在屯子里鬼混强吗?
“军呐。”马大富很是感慨地举起酒杯,想跟女婿说两句感谢的话。这年头,讲究出嫁的女儿就如泼出去的水,姑爷更是没几个会管老丈人家的事。像赵军这样的姑爷,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可还不等马大富说话,就听马洋唤赵军道:“姐夫,你也知道我以前上学是为了谁,是吧?要不为了她,我上那B玩意呢?”
说完这话,马洋伸手狠拍自己大腿,拍得啪啪作响道:“姐夫,那现在我有钱了,我豁出去了。”
“啥玩意你就豁出去了?”马玲在旁边问了一句,马洋道:“我花钱娶她当媳妇儿。”
“你娶谁呀?”这话是王翠花问的,王翠花没想到自己小儿子竟然藏得这么深。她盼着马洋结婚,能尽快有个小孩儿。
“妈,你别管我娶谁。”马洋冲王翠花一摆手道:“你就给我准备彩礼,完了找刘铁嘴给我提亲去。”
说完这话,马洋又狠狠一拍大腿道:“给我先拿一万块钱。”
“一万块钱?”王翠花皱眉道:“你要干哈呀?”
“我给彩礼呀。”马洋如此说。王翠花追问道:“啥玩意儿啊?咱屯子也没有一万块钱的彩礼呀?”
“一万块钱咋了?”马洋红着脸道:“多少钱我都乐意给她。”
“小弟,你是喝多了你呀。”马玲在旁边说了一句,马洋一摆手道:“姐,就你这样的,我姐夫还给你一千块钱彩礼呢,那她差啥呀?”
“咣!”马玲将手中的茶缸重重地撂在了桌子上,旁边王翠花也不乐意了,直接对马洋说道:“小洋你说啥呢?咋跟你姐说话呢?”
“啥我咋说话了?”马洋这时候就开始上劲了,赵军见状,急忙拽住了马玲,但这时候的马洋就不受控制了。
这月份天长,黑天的晚。
此时马家东南角孙永荣家门口,李如海、孙永荣,外加几个老娘们儿、老太太、大姑娘、小媳妇,正聚在一起唠嗑呢。
忽然,一声惨叫从马家传出,冲散了李如海几人的说笑声。
李如海听到哭喊声,一马当先,当着那些妇女就往马家院前跑。
当李如海跑到马家院门口时,就见赵军从屋里跑出来。
“大……大哥。”李如海正觉得不好意思,就听赵军疾声喊道:“如海,赶紧回家让六婶儿背着医药箱来!”
前天欠一章,我明天补,明天去参加参王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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