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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秀棠被抓进宫时除却洪煌这里家里人因宅子被卖闹了一场之外,根本没闹出过旁的什么动静,眼看这事就要似发生在长安城的大多数事一般,渐渐归于平寂之时,偏偏十天半月以后,温秀棠的‘美名’突然开始传遍大街小巷了。
这般极其“不合常理”,到处传颂的‘红颜祸水’的名头,但凡深想过一番的人自都能品出其中的‘微妙’来。
午食过后,去外头的酥山铺子里买酥山的温明棠等人才从一家近些时日新开的酥山铺子里出来,便见对面生意平平的那家酥山铺子的掌柜在自家铺子门前同人说着那‘红颜祸水’美人的事。
“那个教坊第一花魁去岁那会儿来过我铺子里买酥山的,那情形我到现在还记得。啧啧,当真是神仙娘娘下凡啊,身旁簇拥着好几个丫鬟,那一身裙摆拖的老长了,真真是显眼漂亮的紧!”那掌柜唏嘘道,“哦,就是面上的妆容有些浓。素日里大街上的人鲜少见这般浓的妆容的,也只成亲时候,看到新娘子们这般打扮过。不过花魁娘子嘛,自是不奇怪。”
一旁跟那掌柜闲聊的隔壁铺子的掌柜则神情颇有几分猥琐的朝那掌柜挤了挤眼:“花魁娘子自是日日做新娘的,如此装扮也不奇怪了,哈哈哈!”
这般的闲谈声听的才拿着酥山出来的温明棠等人不由一愣,哪怕实在不喜欢温秀棠这个人,却也能听得出那两个掌柜言语间的轻蔑与不怀好意。
“我记起这掌柜了,温师傅可还记得?”汤圆凑到温明棠耳边小声说道,“去岁那会儿咱们去他铺子里买酥山正巧碰到你那堂姐带着人排场不小的进来,那掌柜当时眼睛都看直了,给我等酥山上浇的牛乳与酪浆比你棠姐的少了一半呢!”
阿丙也在一旁蹙着眉头说道:“我等给的钱分明是一样的,可那盯着你堂姐瞧的掌柜对我等那态度真真好似我等少给他银钱一般。”说到这里,阿丙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荷包,前些时日阿乙的事过后,阿丙也开始学着人记账不胡乱花钱了,由此对每一笔开销的银钱数目都分外上心,记起这一茬之后,看着在那力交头接耳谈论花魁娘子的两个掌柜愈发不满。
“一样的酥山铺子,人家新开的比他这老铺子生意好那么多,也不晓得找找原因。”汤圆用竹片挖了一勺竹筒里的酥山说道,“做酥山生意的不琢磨怎么将酥山做好,尽琢磨这等花魁娘子的事,难怪生意都没有了。”
温明棠点了点头,她的舌头一向灵敏,自是尝得出这对门开着的两家酥山铺子里做出的酥山是不同的。
食客亦是长脚的,有的铺子去过一次就不去了,如此……自是好的铺子那生意越做越好,差的,便如对面这两个掌柜一般,闲的发慌,议起了花魁娘子。
不过,温明棠此时注意的倒不是这个,而是也不知什么人助宫里的温秀棠传的这‘美名’,这般来势汹汹的造势,以至于大街小巷都在疯传,想必投进去的人同钱都不在少数。
可偏偏这样的‘美名’,是在温秀棠被关入宫中之后方才得到的。
这种得偿所愿……被温秀棠知晓了,怕是要气疯不可!
挖了一勺酥山入口,品着唇齿间的牛乳香,温明棠又想起了温夫人,温夫人的娘家也只是寻常书香门第,哪里出的起这样造势的人与钱?更遑论,对于寻常书香门第的女子而言,尤其是在长安这等贵人遍地的地方,温夫人这般压群芳一头,哪里会是什么好事?
这等道理不止她懂,温玄策当然也懂,这才会几次三番的开口,对温夫人这过于响亮的名头感到不满。
想起这些温家旧事,尤其想到呆在温家后宅温柔老实的温夫人莫名其妙的摘了个这样的名头,哪怕她已鲜少出门了,可有些事……却好似并不是靠躲便能躲得过去的。
这天上若是砸下个‘神童’‘才女’的名头尚且能好生努力一番,以对得起这番天赋,甚至这等‘神童’‘才女’的名头的一番努力多数时候也是能得到些许回报的。可面对这砸下的‘第一美人’的名头,又要如何来做?努力吗?对得起这‘第一美人’的名头?
温明棠想到这里,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人之皮囊这一物的好坏不似那‘神童’‘才女’等物,尚且可以藏一藏,刻意低调一番,免遭人妒,人之皮囊却是直接挂在脸上,一眼可见的。
就似顶了块金子在脸上,任谁都看得到这一处明显的‘长处’。
想到自己在宫里留的头帘……其实,温夫人对这张天赐‘美人脸’的态度并未出过什么差错,鲜少出门,低调温和,已少露于人前了。只是即使如此,终究还是没逃过那红颜早逝的一劫。
温明棠想到这里,摇了摇头,双眼却下意识的眯了起来:究竟是什么人为温夫人造了这等势?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
更令人在意的是‘美名’分明如此之响,可那‘美名’带来的益处……温夫人也好,还是温秀棠也罢,好似都未享受到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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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夫人尚且能说是自尽守节,而温秀棠都惦记这名头那么久了,偏偏是在被送入宫中之后方才传出的如此美名……对方显然是有造势的本事的,可这造势却不是为了温夫人亦或者温秀棠。
舀了一勺酥山入口,唇齿间的冰凉激的温明棠一个激灵:其实如此……反而能说通了!对方与温夫人、温秀棠非亲非故的,这种好处凭甚不给自己,而给素不相识之人,大善人吗?
想起先时的童大善人,温明棠摇了摇头。
盛名如此,温夫人、温秀棠压不住、享受不到这等‘第一美人’的盛名的好处,对方又何以保证自己便能压得住这样的名头?
同汤圆和阿丙回大理寺的路上,那温秀棠教坊第一花魁的事也听了一路,既有那酥山铺子掌柜那等不怀好意的男人提‘花魁娘子’的,还有看不惯温秀棠那些事的女子提这一茬不齿、摇头甚至谩骂的。
可见温秀棠这名头虽响,坊间对此的反应却同‘善意’二字无缘,甚至可说是恶意的。
这样带着‘恶意’的美名,也不知什么人能从中获利?温明棠这般想着。
将多买的那份酥山送去林斐那里时温明棠仍然疑惑不已,林斐接过酥山,听她说了这些事之后,只是眼神微妙的看了她一眼,忽地笑了:“你啊!”
温明棠一怔,下意识的抬头看向林斐,却见他笑了笑,舀了一勺酥山入口之后,点头道:“味道不错,已与你去岁做的差不多了。”
这倒不是温明棠不想做去岁的那些夏日饮子,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自从食材交由内务衙门统一分发之后,便连夏日消暑饮子这等事物,温明棠也几乎不消做了。
原因无他,每个衙门分到的冰都是记账入册的,不论是温明棠作为一个公厨厨子,还是纪采买作为采买,哪怕是林斐作为大理寺衙门如今官阶最高的官员,都不能无故私开各自衙门的冰窖的。
如此……酥山什么的,自不是想做就做得的了,也只能去街上买来吃。
温明棠笑了笑,道:“铺子外头排队之人不少,你这般说来倒叫我觉得或许往后开个酥山铺子也能糊口了。”
这话听的林斐立时笑了起来,打趣道:“我们明棠做什么生意定都是生意兴隆,宾客盈门的。”打趣罢这一句之后,才正色道,“不止你,还有我,其实你我都能从中获利。”
顿了顿,不等温明棠说话,林斐又道,“哦,对了,迷途巷那位被毁了脸的暗娼若是脸没被毁,指不定也能获利。”
但凡与温夫人、温秀棠这等人能牵扯上关系的,活着的,模样又不错的,自都能沾到这‘美名’的光。
“本想晚些时候与你说的,毕竟眼下大街小巷里传言的大头都在温秀棠身上,”林斐说道,“不过这把火烧到你身上是迟早的事。”
“或许当年为你娘造势的人也未曾想过你还能活着出宫,”林斐说到这里,忽地笑了,“对方若是个信鬼神的,指不定要在背后嘀咕‘那温玄策之女的命还真是硬,竟连这等带着尖刃的美名也驾驭得住了。’”
温明棠听到这里,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大抵是先时那刘家村的案子中牵扯到的种种所谓的‘神鬼’之说,让她想到了那些‘大师们’所谓的‘命硬之人克的住万千邪祟’的说法,又想起自己这些年的遭遇不由失笑。
这些年怎么活下来的,她再清楚不过了,更知晓所谓的‘命硬’是怎么回事。
“听那些整日神神叨叨的大师总说什么‘贵人命好,邪祟难以入侵’,”温明棠说道,“这要容易入侵才怪了!那等真正手腕了得之人,哪是几个小人便能轻易左右得了的?早在身边小人动手之前彻底解决那等小人了。如此,这句‘大贵之人克的住邪祟’自是不出错的真理了。”
“最近,关嫂子她们还一直在说一瞧温秀棠那张脸,就知她面相不好,会害人什么的,”温明棠顿了顿,又道,“说的有理有据,洪煌的事又摆在眼前,大家自都点头称那些大师说的果然有理云云的。大师有没有理我不知道,只是我所见的温秀棠这个人哪怕换个身体,换张脸,以她那性子,若是不改一样会惹出是非来的。”
如此,那狐狸精害人的说法自也成挑不出错处的真理了。
“说实话,我不想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温明棠说到这里,看向林斐,认真的问道,“你说这把火会烧到我身上吗?”
林斐看着面前认真看着自己的女孩子,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他从不妄自菲薄,公侯门第出身,又‘天生神童’以及一副传自母亲的好皮囊,自是很难让他生出什么‘自卑’之心来,还有那自少年时起多少次被人试探自己亲事之事都让林斐清楚的知晓自己以这大荣世间的评判标准而言算是个‘良人’。
是以,面对喜欢的女孩子,他从未生出过什么‘自己不够好’的心思来。可不得不说,这世间每个人的喜好总是不同的。他亦是见过那等爱名、爱权、爱地位胜过一切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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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因为一直目光清明,看的透彻,他才清楚,那条宫中的‘青云路’,面前的女孩子若是想攀的话,其实是有可能爬至那最高的位置的。天时、地利与人合,那些人的布局,让一个活下来的她具备了一切可以走上‘青云路’的条件。
只是……一个活下来的她却并未走上那条‘青云路’,而是选择了出宫。
虽然知晓这是她所求,可看着面前的女孩子,林斐还是忍不住再次说道:“其实,你当真有机会坐到那个位置之上的。”他再好也不见得人人皆喜欢,更遑论她手头另一边摆着的东西,对于有些人而言是无法拒绝的,那份量并不比他这个‘良人’轻上几分。
两者之间,她抛弃了另一方。虽然知晓未曾遇到他时她就已是这般选择了,可林斐心里还是有种莫名的受用之感。望着女孩子清澈明亮的眼神,林斐笑道:“这把火也只能在长安城烧一烧,只要你不想,便永远不会烧进皇城里。”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似是对有些人的行为感到不齿,“你不想走青云路,可有人却是以己度人,生怕你去走那条路的。他们也发现你走青云路的话是具备这般的天时、地利与人合的,所以试图阻了你的路。”
温明棠闻言,先是松了口气,而后便忍不住好奇了起来:“如何办到的?”
“弘农杨氏送了个女子进宫,”林斐对温明棠说道,“那不知何人为温夫人造势的声名,他们也趁机抢了一把。那女子的风韵、神态都极其肖似你娘,陛下一贯喜欢温柔小意的女子,再者你娘先时又是抱气守节而死的,这让陛下听来十分满意。”
温明棠听到这里,一下子变了脸色:“弘农杨氏的人竟吸起死人血来了?相貌相似还可说是天生的,至于风韵、神态你我皆知是能后天刻意培养的。更过分的是我娘抱气守节而死之事,他们竟也丝毫不顾及身份,抢来为自己贴金,立贞洁烈女的牌坊来了?”
林斐点头,看着面色凝重的温明棠叹了口气:“这也是我先前没与你说的缘故,这等举动的吃相委实太难看了,实在为多数人所不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