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商洛，你猜出来了没有，那个给石板上划勾来征税的故事是要说明什么？前面那些可以说是我们的理解，但这个是他单独告诉你的。”
“有没有可能，是他要搪塞我片酬的事？”
“你都说了他完全不在乎钱嘛，那么跟你说这些就不是为了钱。他一定是想说明什么。直接来说的话，我觉得他可能是想要和你提如何‘无为’，毕竟这法子确实绝了。他只是用两根记号笔，就对一群连商品经济几乎不存在的人征了税。”
“嗯有道理。”
有道理，但是他并不确定——不过这在当下就不太重要了。因为只要确认天师们不会与朝廷产生冲突，那别的事都可以慢慢想，慢慢学。
当下对商洛来说，还是偶尔得凑些经费的。
回了家，吃饭前他先和法厄同对了一下账——
“大概是这样。”法厄同把账册发给了她，“雷部现在的结余，大概是29万钱左右。”
“好像不是很多？这部分钱的进出项目，主要是哪些？”
“进账的大头主要是两项——第一个是天乙贵人的服务费，比如小高的眼睛，他每月都给我们打钱。对灵网中不少项目的服务费，也算在这里面；第二就是来自兰芳公司的赞助，大概是服务费的两倍左右。共同下来，我们每月的总的进项在百万左右。”
“算多吗？”
“中等公司的规模吧。以一个要做大事的公司来说，还是太小了——怎么，你打算扩大一下业务范围？如果你想问兰芳公司多要一些钱倒是可以，不过你得做好预算案。因为国姓那边是按照预算给我们打钱的。不过目前而言，我们的问题并不是预算，是没有办法花钱。”
“啊我有听说过这种情况。通常而言，挣不到钱并不意味着业务陷入困境，没有办法花钱才是陷入困境了吧？”
“对。”法厄同点头确认。虽然她并不想确认这件事，但商洛开辟的“业务线”简直是一团糟。
“但是为什么呢？难道我办得不好吗？”
“你自己看看账本，看看我们雷部最大的支出项是什么。”
商洛扫了一眼，第一大类赫然在列：航天。
“这还没完，你再看第二大类——军费。第三大类，是永动机。”
航天、军费、永动机。
一个中小型公司的收入支撑着三个几乎无法产生任何利润的金窟窿。
“偏偏这三个我连预算都不好写——兰芳确实是会出航天经费，但兰芳自己有兰芳航天，我每次写预算案的时候都得说明有哪些钱是一定要雷部才能花得出去的，才有理由去要钱。军费就没有理由去找兰芳要了，因为我们的军队和战舰主要是部署在欧洲方向，花钱少是因为船上都是挣学分的你的同学们不要钱，他们要的是实习经历。第三个永动机那更是个马拉卡”
“合着我们最大的正资产是我的可以批学分的权力是吧？”
法厄同无奈地点头：“就是这样。所以呢，我们这个部门其实有很多的根本性问题——如果我们真是政府部门，这三个业务简直是摇钱树，因为我可以写出来无数的预算案找上面批我们的行动经费，就算花钱如流水也是行的。但问题是，雷部不是政府部门，我们是一间挂着‘部门’牌子的私营企业，我们并不接受任何拨款，只接受自身业务的进项和来自有关方面的资金援助。那些资金援助都是用在特定的业务上，不会无条件地给我们批准款项。所以——”
她总结道：“我们业务生态很不健康，非常不健康。因为我们是用私营企业的收入在填三个无底洞，这不是我们能够填出来的。这些中远期规划，应该找更多的人来赞助。但是你也知道，雷部到现在维持独立运行，就是朝廷不想让太多的人和雷部有利益纠葛。”
朝廷是想要另起炉灶的，因为目前的朝廷虽然说不上是积重难返，但积累的问题确实很多。朱先烯和内阁的意思，都是要让雷部里面长出一个天庭，然后天庭再把朝廷自上而下地吸收，这样就能省掉不少事——虽说其实也没有办法完全省掉，但至少是个方向。
这也是为什么雷部到现在都在控制扩张的规模并且保证独立性。
朱先烯是非常信任商洛的，他觉得商洛一个人就能把事情办好。
然而商洛的精力是有限的，朱先烯把他当作跑得快又不吃草的快马，把他天南地北地到处调，让他没什么时间来处理雷部的事。
回过神来，已是一笔算不清的糊涂账。
“那么，从今天开始，一切都要改变了。”
“怎么，雷部总算要被收编了？”
“那可不是——雷部，现在总算要有进项了！你知道我的片酬有多少吗是这个数！”商洛伸手来回翻了几次。
“这是几个数啊.”法厄同看不明白这手势，因为商洛自己也不知道是多少。
“别问，反正数量很多就是。”
“所以你要用拍电影的收入来给雷部作为经费？嗯”法厄同摁着额头，“这个理论上不太对劲。用自己的个人收入填补公司，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事，但我们毕竟不是公司。你这个，是在自带收入给公家办差。”
“这正常吗？”
“这可是派阀的成长路线。因为权力的管路是通过事务来建立的，我们有了更多的经费，才能办更多的事。先前处在纠结之中，就是我们既办不好事也要不到钱，各种业务缺乏扩张性。如果你能持续地搞来大笔的资金，那么雷部就能持续不断地把你的钱转化为权力——然后，天庭就能从中长出来了。”
“嗯话说回来，身为天庭的一部分，总想着赚钱是不是不太好？”
“倒也未必。你按照福缘道的说法来看，钱就是福缘，代表世间对你的认可和你的信用。钱是共识的汇聚，钱集中的地方自然也是共识汇聚的地方——自带收入给公家办差，这就是罗马元老的作风。罗马元老不拿俸禄，他们拼的就是谁能给帝国贡献更多的功业，而功业是自己出钱挣来的。这在当初也被认为是罗马发展的源动力，因为这促进了罗马境内各个政治实体的充分竞争。”
“那么，我就去办了。”
“等一下，你先大概说个数，你得说了数我才能想好怎么帮你花出去。花钱也是一门学问，要花在地方才行。毕竟我们要面临的是三个无底洞，投不好的话连个水花都打不出来。所以如果是百万规模的话，我们还是得”
“不是百万，是亿。”
“嗯？”
“是的，是亿级的规模。萨天师说，票房预计有二三十亿，他们打算给我分账5。”
“好家伙如果按照20亿来算，那岂不就是有一亿？这不是个小数目了，虽然摊开到三个项目中还是不够用，但我们专注于投资一个项目，大概能够扩展出一条坚实的业务线。如果有这个规模的话，那么我们一直以来都在筹备的灵网扩大化就可以付诸实践了。这条业务要是跑通，那电信业务的雏形就完全掌控在了我们的手里。由此带来的经济收益还是小事，这对权力的扩张是大有好处的。”
“不过到时候，靠我们这些同学就不行了吧？”
“到时候我们可能需要一些雇员。”
你们有考虑过交给天乙贵人吗？
“啊？”法厄同愣了一下，“这么复杂的业务也可以交给天乙贵人？”
完全可以嘛。你看啊，电信无非是给客户提供服务是吧？那只要能够给每个客户提供服务，那中间的所有部分都可以省略喽。反正客户是通过应用程序来交互的嘛，那只要有这个应用程序，程序后面有没有人根本就不重要。
完全将人的因素排除，雷部可以完全用天乙贵人来扩张业务。天乙贵人是理想中的智能体，他们会以最合理、最高效的方式完成自己的工作，根本就不需要让人来参与其中。
“好很好。”商洛点了点头，“其实雷部现在面临的许多问题，就是没有办法和人打交道。因为练气士的数量实在是太少了。如果我们要应对不特定的大多数人，就不能只靠练气士来工作。而如果开始大规模招揽一般民众加入，那对我们来说恐怕是无法调控的庞大业务。”
雷部毕竟不是天庭，商洛也不是真的在办企业。招了人就要承担社会义务，这是办企业的规矩，而商洛现在是打算承载来自凡间的义务，因为这会让雷部被一大堆琐事牵绊住。
只要招了人，就要招管理人的人，管理管理人的人的人，这和天庭建立的初衷背道而驰。
所以他只要提供服务就可以，这倒是符合天庭理想中的作风。
“以及话说回来，商洛，有件事或许你没有考虑到，但那其实也是雷部的优势。”
“是什么？”
“雷部，不交税。”
“啊！我都把这个忘了！理论上我拿片酬是要交税的吧？”
法厄同点了点头：“不管是大明还是罗马，对这种高收入的所得税都是极其沉重的。但你不需要交税，雷部的业务完全免税。以及实际上，兰芳给我们投入资金也是有避税的因素在其中。雷部的业务确实是资金的无底洞，但也是税务的无底洞。”
“诶？为什么没有人找我们收税？”
“因为根本就没有人知道我们在哪，当然也就没有办法征税了。雷部是天庭，在朝廷的事务中是不存在的。航天、军费、永动机，哪个都和朝廷没有一点关系。我们不在朝廷的范围内开展业务，除了买东西的时候付消费税以外，别的税种几乎都碰不到边——也幸亏不用报税，否则我的工作是做不完的。”
“原来我们还有这方面的福利吗？”
“你可能是这种税务工作不太敏感。”法厄同回道，“我毕竟在藏骨集团经手过一段时间的业务——很辛苦，报税真的很烦人。在罗马，只有神庙是不用缴税的，我也多么希望藏骨集团是个神庙。而现在，你开的其实就是神庙，你吸纳资金并且提供公共服务。”
提供电信业务，确实可以算是公共服务的一种了。仔细一想——
“所以我们这些业务的性质，这其实就是在办庙产是吧？”
法厄同点了点头：“大明的庙产可都是要交税的。倒是天君你啊，可是我们的活神仙。其实如果你真的想要扩展业务，那我们就算搞税务代理都能挣一大笔钱了，只不过”
“不搞吗？我觉得可以搞一下。”
“你当真？这个业务就是，兰芳把自己投入到我们这里是不用缴税的，而我们的业务会从其他地方给兰芳提供无形的帮助。还有些其他很复杂的税务工作，你确定要搞这个？那我们这里要变成基金会了嘿。如果你想要搞的话，我给你推荐一个人。”
“谁？”
“阿波罗尼娅。”
啊？我？哦对了，我差点忘了，神谕所就是这么运行的——商洛你要试试吗？如果你需要业务上的帮助，我可以帮你联系神谕所那边哦。虽然我和他们也有许久没碰面了，不过如果你需要帮助，我倒是不介意回去视察一下。
“商洛。”法厄同沉声道，“要说经营一个基金会，神谕所就是专业的。因为他们一直以来的任务，就是吸纳不特定来源的金钱为一个宏大的、看不到尽头的计划服务。”
“有意思.不过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应该把雷部进行一些拆分？我的意思是，可以拆分出一些子部门来对接神谕所。好，我已经决定了。阿波罗尼娅小姐，这个工作就交给你了。”
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出来干活？我是你的私人助理啊。
“你也该从自己的小盒子里走出来了吧.”
那你，要我做什么？
“这个部门首先要处理的业务就是把电影的事解决。你就作为我的秘书，单独出个差吧，去神谕所那边接洽一下拍摄片场的事，因为第一个镜头就是在神谕所。”
我怎么感觉我有种龙王归来的错觉带着业务回家总觉得有些别扭啊。好吧，既然你这么要求，我就回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