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师父,她也要试镜的吗?她不是主角?没有别的选择了吧?”
“一个人也要试镜。”萨天师答道,“就算只有一个人,也要试镜到我满意为止。在试镜通过之前,她的戏份不准开拍。”
“是的.以前都是这样。”滟秋点了点头,“祖师很严格。”
“那么.萨天师,你要我和你一起审查试镜的话,有没有什么标准要告诉我?要不我们出去说?”
“不是我们一起审,是你审。”
“啊?”
“你啊什么?都说了现在你最大,你是制作人。所以,你来审他,你觉得她能拍她就过,你觉得她不能拍她就不过。”
“那,有没有什么标准?”
“标准自然是你来定。我把剧本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就好。那什么,我就不打扰你们工作了,这边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说完,他径直走了出去,把门关了起来。
这里是已经被剧组租赁下来的土地,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只有通过员工通道才能抵达的地方。换言之,这里就他们两个人了。
三个哦。阿波罗尼娅现身在了商洛旁边,咳咳,监制大人要来审你们啦。
“啊大人饶命。”
“你不要配合她闹行不行.”商洛摁着额头,“所以这个事怎么办?我完全不懂啊,这里只有你一个懂表演吧。”
“其实未必要懂表演。”滟秋答道,“首先,你完全可以信任我的专业能力是吧?”
“这个倒是。”
“那么在我的专业能力没有问题的情况下,决定这个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我能否适应这个剧本。所以,我们只要把这个剧本读清楚,然后你再看我是否符合剧本的要求就可以啊。”
“啊,难怪刚才进门就谈剧本的事。”
难怪把我也叫来当你的手下是吧?
“那个,其实你可不这么说话的。这里就我们三个,你可以动嘴啊。”
商洛是一向都能听到的。而滟秋也能听到——作为新一代玄修中的佼佼者,她一开始就能直接听到阿波罗尼娅的话,现在这种能力还增强了,只不过她和商洛听到这声音的途径不是一个原理。只要阿波罗尼娅换个频道,她就听不见了。
但现在,阿波罗尼娅是刻意让他们听见的。
不要,我就是不用嘴。呼呼,这样在你们脑子里说话,你们才能听得清楚。
“但是你人现在在我旁边,这始终会给我‘声音从你那边传过来的’暗示,但是你的话又是直接从我脑子里冒出来的,这感觉很诡异你知道吗?”
阿波罗尼娅加了个立体声:那这样呢?
“你还有这本事.”
你想的话我们可以在脑子里唱卡拉OK。你想听环绕立体声交响乐都可以。
“别别别,那听着像我疯了似的”
“你们的关系还真好啊。”
“咳让你见笑了。所以,我们先开始读剧本?”
“嗯。我已经读过了,我从前面很久就开始读剧本。你还没仔细读过吧,毕竟你拿到的时间比较短。”
“阿波罗尼娅,帮我读一下。”
我就知道.家里有个小天才还真方便是吧。
阿波罗尼娅接过剧本,像洗牌似的翻了几遍,翻了二十秒。
嗯你让我看这个剧本这个剧本很有趣。要我现在给你梗概一下吗?
“不用。”商洛往旁边挪了挪,“我把任务交给你了。你来决定,你说过就过,你说不过就不过。”
阿波罗尼娅看过剧本后,他把刚才萨天师对他做的事直接复制了一遍。
你现学的是吧?!这甩锅也能现学的?
“天师传授的手艺就是好嘿。那么就有劳你了,我的监制阁下。”
导演推制片,制片推监制,我们这个剧组怎么总觉得要完蛋
“这个,你放心。”滟秋宽慰她道,“我们的投资很足,怎么都不会完蛋的。”
你这么一说我就觉得更加灰暗了那么,开始吧。刚才萨天师说从第十三页开始,那我们就从这里开始吧。
这个剧本是天乙贵人写出来的,而天乙贵人的剧本都非常地“工整”。因为天乙贵人的创作,完全基于戏剧理论。
根据常见的戏剧理论,剧本本身就是在做八股,剧本要在固定的地方有固定的起伏——因为标准剧本对格式是有要求的,所以可以直接用页数来标记。
在一个常见的160页剧本中,一般会保证有120分钟的成片。而这160页里,第一页到第二十五页一般是整部片子的建制阶段。这个部分对应的,就是观众到电影院里坐下,电影刚刚开始的阶段。
在前二十五页里,第一页到第十页一般是铺垫剧情,用来建立主角的日常生活,阐释电影的世界观;第十一、十二页是催化剂,建立一个用来打破日常生活的趋势。拿契科夫的手枪来说,契科夫在第十二页这里就要掏枪了。
而因为开头的故事比较简单,也没有伏笔发挥的空间,所以契科夫在这里一般要做个快枪手——掏枪出来就要开枪。
从第十三页到第二十五页,都是整个建制剧情的冲突阶段。由10页建立的世界观,和11、12页打破的世界秩序,会在13页开始得到剧情中的第一次爆发。
这是商业电影的标准格式。对熟悉电影的观众来说,往往也都会抓住开头这段来读懂剧情所要表达的主题,然后在观影中寻找自己的兴趣点。
某种程度上,这和写考场作文也差不多。在这里整部片子,都是制作方想要呈现给观众们阅览的一段故事,而故事是要在开篇抓人眼球的,这样才能确定“得分点”在哪里。
而在这个剧本里,前面十页展现的,就是神谕所的日常生活。第十一和第十二页,展现的是飞天夜叉与死者之间的纠纷,第十三页开始就杀人了。
“等下.”滟秋忽然注意到一件事,“不对啊!13页根本就没有王灵官。这剧本和一般的剧本不一样,这是系列电影,谁都知道王灵官是什么样,所以主角的出场被滞后了。开篇的建制过程是留给飞天夜叉的,这是飞天夜叉的出场的部分啊。”
是这样。阿波罗尼娅答道,所以,开始吧。
“等等.”滟秋琢磨了一下,“啊,我明白了。”
滟秋当即领悟,她开始了无实物表演——她搬了个凳子过来,然后靠着椅背倒头就睡。
完美!你通过了!恭喜你,你就是我们的主角!快去找制片人签约吧。
“等下,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嗯让她给你解释一下?
“是这样的。”滟秋答道,“因为开篇的时候王灵官不在剧本里,所以让我演出的应该是王灵官不在场的样子。凶杀案发生的是早晨九点,特尔斐和京城的时差是5个小时,换而言之对王灵官来说是四点。王灵官是个生活作息很有规律的人,四点钟他在睡觉。”
你看,这是不是绝了?镜头之内的能演,镜头之外也能如此生动地诠释,这简直是演员中的演员,这是艺术啊!
“坐在那睡觉还真是栩栩如生嘿!”
“诶,这个就不一样了。”滟秋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凳子,“我这个睡觉的姿势有有讲究的,我扮演的是在警局加班还没有回家,辛苦到半夜犯困,就靠在椅背上睡着了的王灵官。诶呀,我这个扮演太投入,总觉得脖子还落枕了呢。”
“那可.那可太辛苦了,要不要来帮你捏一捏?”
“不要。”滟秋拒绝了,“老版王灵官是钢铁硬汉,怎么能随便捏肩膀。就算脖子落枕,他也要像个正常人一样去刑警队上班。”
你看我,我说她没问题吧?她对角色的理解非常深入。体验派导演,教出来的演员也是体验派呢。
“我的天”商洛捂着额头,“怎么还挺有道理。”
至少很有说服力是吧?有说服力,那就是好电影。
“行吧,就这么过了。滟秋小姐,你得到这份工作了,回头找财务先领一笔入职津贴。”
“财务?财务在哪?”
商洛先生,你这个制片人好像并没有任命谁来当财务?
“什么?没有人的吗?原来的财务呢?”
原先是萨天师当制片人,我们这个制作以制片人为中心的,那财富当然是你自己带啊。
“好家伙,那我这个片酬还真不白拿是吧。”
毕竟,你拿票房的5的呢
“那我可要涨价喽。”
虽说要涨价,不过他还是照办了,要涨价也得把事情办好再说。他叫来了财务。
“我什么时候变成你的财务了”法厄同诧异道,“所以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试镜。”滟秋答道,“他说我通过了,然后让我来领一笔津贴。”
“所以,法厄同,我现在任命你为剧组的执行制片人,分管财务部分,兼会计和出纳。”
“我哪有时间来你们这干活?!”
“发工钱的,发多少你自己划。然后,你也可以雇人嘛。”
“我”法厄同摁着额头,“你们要这么搞,好歹和我商量一下.”
“现在不就是在和你商量嘛。”
“那我有说不答应的余地吗?”法厄同摇了摇头,“好吧,把那账本给我,这事情我负责了。话说萨天师不是要把你叫过来演出吗?怎么演着演着,你就开始管理剧组了?”
“或许,这就是英雄吧。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其实.仔细一想,你好像还没有负责过这些具体的工作。如果你自己能把这个业务跑起来,这对你恐怕会非常有帮助。”
“话说回来,这些真的有用?”
有用啊,这样的工作做一遍,那可太有用了。我举个你也知道的例子你就明白了——你们那边,有个杨秀清你知道吧?
“哪个?你是说‘吾乃天父’的那个?”
商洛知道的杨秀清,就是经常天父上身的那个杨秀清。他也是太平军实际上的统帅。
对,就是他。杨秀清其实是个烧炭工出身,那他的军事才能是凭空冒出来的吗?当然不是。他当时是烧炭工的领队,是一伙兴旺的帮会。而当时任何一个这样的帮会,想要和社会进行打交道时,其所要面临的问题都是非常庞杂的。
杨秀清的工作,是把广西的木头烧成木炭再送到广东。中间的全套流程——从采购木头、运木头、烧炭、零售,还有整个帮会的管理,全都是他一个人负责。
这样的商帮虽然小,但它关系到上百个家庭的生计,一点都马虎不得。杨秀清正是从这里,学会到了如何让一个团队去面临来自现实的挑战。当他把这种能力用在军事上时,发挥出的效力是极其恐怖的。
这也是为什么戚继光会优先选择义乌矿工来当兵。这样工人,他们的生活是高度组织化的,就算是械斗都能打得有声有色。
“原来如此.所以我现在,其实也是在管理一个工作组?”
对啊。拍摄电影,那挑战可太多了。而且你要在自己的5的票房的开支内解决问题呢.你也不想拍完电影之后亏本是吧。
“啧,怎么都不可能亏本的。”商洛微微一笑,“那既然这么做,就别怪我任人唯亲了——我当然是要先把所有岗位都安排上自己人,先把薪水吃上再说。阿波罗尼娅,帮我打电话摇人。”
摇谁?
“都叫来。反正你看谁有空就叫谁。”
要是没空呢?
“没空就说发学分,看他来不来。”
“来了来了!”韩行知不到两小时就跑了过来,“大哥,我听说有学分就来了。我们要做什么啊?”
“那边。”商洛指着墙角的拖把和水桶,“你先把这里的地拖了,然后把墙擦了,再去采购50人份的冰淇淋。”
“好嘞,我这就去。”
“等下,先别忙着去。”商洛递过去个剧本,“一边拖地一边看剧本,看完之后过来试镜。”
你把他当什么木牛流马来用啊他又不是永动机。
“他还得谢谢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