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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章 奥古斯……胖(上)


更新时间:2025年09月02日  作者:杏子与梨  分类: 都市 | 都市生活 | 杏子与梨 | 全能大画家 
正文卷

正文卷

伊莲娜小姐忽然说她要到汉堡去,继续自己的学业,完成自己的学位。

摄影系研究生的核心课程去年基本上就已经完成了。

只剩下了毕业设计要做。

这些天来,安娜经常在汉堡附近的河面上,划着一只小船,带着一只黑色的尼康相机,她告诉自己的秘书,她希望能够去散散心。

河面就像是沙漠。

一个人,一只船,漂荡在宽阔的河面之上,正如一个旅人行在沙漠之间,坐在宽阔的沙丘之上,明明她就身处在城市的中心,繁华的现代文明社会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一时之间又觉得天地寥阔,万事万物都变得离你很远。

她会被一种奇怪的缥缈感所淹没。

她会觉得这个世界仅仅只有她自己,她把自己从所有的课程,所有的工作,所有的人际交往之间完全的抽离而开。

像是一尊遗世而独立的女神。

安娜从来不否认自己内心自恋气质的存在,就像她并不否认她内心之中的自我毁灭气质的存在。伊莲娜小姐知道自己有多么美,她知道自己的魅力多么的无可阻挡,而这种气质——身为一个喜欢拜伦的人——这样的气质就是她灵魂里的诗性,是她心中自身美的根源。

是她自以为是的“希腊性”。

她是野兽,她是玫瑰,她是水仙花,她是古希腊神话传说里的人物,能够配置出神秘的魔药,让整个特洛伊的人为她神魂颠倒。

奥勒在向伊莲娜小姐求婚的时候。

伊莲娜小姐念了段《埃及艳后》里的电影台词,讽刺对方像是把自己的浑身上下裹满了金粉向自己求欢。

她把自己比作了恺撒。

伊莲娜小姐何止把自己当作了盖乌斯·尤里乌斯·恺撒,恺撒再如何是杰出的帝王,天才的军事家,他也终究只是一个凡人。

而她,她把自己当成了奥林匹斯山之上的神明,可以用自己的意志呼唤雷霆。

至于虚伪。

虚伪、贪婪、放荡,奢靡……这些难道不都是奥林匹斯圣山之上的诸神本色么?

一个人只能有一个命运,这是所有希腊神话里最华美的精髓。

何止一个人只能有一个命运。

那些勇敢的战士,睿智的英雄,绝色的公主,人间的帝王,乃至驾驭着太阳战车燃烧着驶过天空的神明。

从渔夫到日月星辰。

一切都只有一个既定好的命运。

命运,神话里最为强大的法则。战斗,挣扎,纵酒狂欢,嚎啕大哭全都无所谓,你可以拿起长矛在特洛伊城外赢下一场场战斗,你必定会用战车拖着特洛伊的王子的尸体在城外飞奔,正如你必定会被云端飞来的一发冷箭射中脚踝。

命运是缠绕着你的蛛网。

在希腊神话里,当蝴蝶第一次享受振翅飞翔的乐趣的时候,远方,在一百株大树和一百个昼夜交替之外,那只悬空的蛛网就已经织好了。

她是安娜,她是伊莲娜女伯爵。

她可以批评布朗爵士批评的丝毫不留情面,她在读日记的时候,因为卡拉的事情悲伤的不能自已。

可当事情真的发生在她身上的时候,她表现的没有好到哪里去。

这就像是命运。

可……为什么不能就沉沦在那些命运所写好的欢宴里呢?为什么不能成为冷酷无情的神明,或者为什么不能被那种自我毁灭的气息占住心灵,为什么她没有跳进河里去,为什么那天,从货轮上掉到大海里之后,安娜最后还是选择了挣扎。

为什么答案是“No”?

飘荡在船上的时候,喧嚣很远,天地很近,总是一个思考人生问题的好时机。

飘荡在船上的时候。

安娜·伊莲娜总是忍不住想起顾为经的那些画作。

“就像是水彩一样。”

画展开幕的前几天,伊莲娜小姐在阿布扎比卢浮宫里,见到了顾为经重画的那些作品,这是她在心中所冒出来的评价。

“知道么?”

伊莲娜小姐看着展观里的作品,心里想。

“G先生,这是梵·高的画作所得到过的评价。”

梵·高有过大量的水彩速写的创作经历,他的老师曾评价梵高的水彩作品“就像是水彩一样”。

这是一种诙谐的调侃。

梵高是纯野路子出身,水彩又很讲究画面的流动性,他学画的时候怎么画都画不好,在经过了大量大量的练习,最终大家说——

“哦,画得像是水彩一样。”

谢天谢地。

终于能让大家看出,这画的到底是什么玩意了。

色彩在流动的水波里舒展,就像是水彩一样。

情绪在流动的水波里舒展,也就像是水彩一样。

有些情况下,油画家会觉得被人夸奖像是水彩,当作一种批评。

顾为经不会这么想。

起码伊莲娜小姐忍不住想——大概汉堡美术学院的塞缪尔·柯岑斯先生一定会极为喜欢这些作品的色调。

伊莲娜小姐知道,她终究无法像是萨拉那样,只给出一句话的简单评价。

她能给很多作品一句话的简单评价。

“失败、失败、还是失败。”

“啊。”

但这些画展上的作品不行。

它所包含着的情绪太过复杂,伊莲娜小姐心中对于这场画展所蕴含的态度也太过复杂。

换成她在萨拉的位置上,要不然她就板着脸,一句话都不说。就像她成为了“侦探猫”的经纪人之后,在《油画》期间对待侦探猫的作品的态度一样。

要不然。

她就会忍不住长篇大论。

事实上。

哪怕到现在,在这条汉堡河面飘荡的小船之上,安娜·伊莲娜都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去怎么长篇大论,有些事情,你不真的在那种情况下,在一种强烈的欲望的驱动之下,在纸面上沙沙的动笔,她就是不知道自己会写出什么样的文章。

写艺术评论像是一场祭祀。

在这个神庙里,台下的穿着祭祀长袍,束带系发,赤足跪在仪轨旁边的神官是安娜·伊莲娜,台上那个衣袖飘飘,凝望着满天星河的缪斯女神也是伊莲娜小姐自己。

甚至。

祭台上的祭品还是伊莲娜小姐自己。

伊莲娜小姐自己都不知道,祭祀之后——把她与顾为经的画展摆在舞台上——所得到的回应会是什么。

也许会有缤纷的花叶从空中落下。

也许台上的女神会忽得抽出燃烧着的宝剑,把这一切都通通砍成碎片,同时在嘴巴里怨愤的锐评着。

“你怎么不给自己来上一枪呢?”

“我判决你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

伊莲娜小姐不知道。

但安娜知道,热烈如火亦或是冷漠如冰,对这幅画长篇大论的加以夸奖还是嘲讽作品的小家子气。她大概永远都不可能如老太太萨拉一样,给予一个这么简单而干脆的评论。

她也永远无法冷静而客观的评价起这场画展。

这是顾为经人生里所举办的第一场个人画展。

这同样也是安娜·伊莲娜小姐在她的人生里所举办的第一场个人画展。

这场画展在外界引发了巨大的观众,在画展持续的两个月时间里,有数以万计的观众在阿布扎比卢浮宫马仕画廊的艺术空间之前驻足。心有所感或意兴阑珊,大受震撼者有者,不明所以者有之,满腔不屑者有之。

没关系。

这都正常。

没有对与错,画展就是这样,一场画展对于有些人来说可能牢记一生,对于有些人来说则平平无奇,转头买个阿拉伯豪华卷饼的功夫,就把自己刚刚看到了什么忘得一个二净。

这很常见。

每个人都有喜欢一场展览的理由,每个人也都有讨厌一场展览的理由。

只能说它对于一些到场的观众足够好,对于另外一些到场的观众还不够好。

而在展馆以外,有数以百万的人们看过了一些展览的相关报道,有数以亿万的人们看过了一些八卦相关的报道。

各有所需,各取所需。

在展览开幕的第一个月,媒体传来了消息,马仕画廊和一位来自比利时的私人收藏家达成了交易,以87万欧元,大约(101万英镑)价格的成交价卖出了《夜色狂想》。

这大幅刷新了一位新人画家的交易纪录。

对马仕三世来说,这一定是一个足够成功的画展,足够画廊上上下下放假三天,开Party好好的庆祝一番。

甚至对戴克·安伦来说,这也是一场成功的画展,艺术的超人,拉开窗帘,再一次照到了年少时的阳光。

对于安娜·伊莲娜,或者顾为经来说,30万欧元也好,101万英镑也罢,恐怕这都不是一场足够完美的画展。

在盛宴已至的时候,那只装着零钱的储蓄罐,依旧放在牧场的钢琴旁,安静的等待着人打开,没有被换成法棍,阿拉伯卷饼,或者豪华大餐。

在本该举杯庆贺的时候。

艺术家和他的经纪人,策展人和她的艺术家。

两个人天各一方。

可既然两个人的痛苦和喜乐,种种情绪,全部都映在了一场画展里,缠的乱七八糟,他们代理的合约还没有结束,那么未来的事情,谁又说的清楚呢。

哦,对了。

值得一提的事情是,在两个人天各一方的时候。

缠的乱七八糟的还不止只有一场画展而已。

顾为经从沙丘上走了下来。

做在帐篷里,默默的画起了画,他随身便携带着画板和油画棒。当然,从市场反馈的角度来说,未来的一段时间,顾为经不需要再“贡献”出新的作品了。

物以稀为贵。

市场需要接下来慢慢的消化,震荡,最后给出收藏家对于顾为经“行情”的定位。

站在画廊的立场,要是一位画家才刚刚卖了笔大的,转回头来,就有掏出了两百张作品拍在了市场上,那么什么收藏家也收不了这个。

相当于股市砸盘了。

但是画画并不是为了钱,甚至不止是为了开展览。艺术工作可以娱人,更重要的,也可以娱己。

顾为经拉中提琴一直没什么天赋可言,他还是拉起来很欢喜。

老杨心中在迪拜的沙漠里,开着酷酷地越野车,酷酷地冲着沙是很好的放松心情的方式,有些时候,你可以什么都不想,只是很“MAN”的踩下油门。

画画也是顾为经很好的在疲惫过后,放松自己心情的方式。

你可以什么都不想。

只是画画。

既然那头可爱的荷兰大奶牛不在身边。

那么也就只好画画了。

汉堡郊外。

牧场。

一阵有力的音乐声在夜晚的空气里缭绕,仔细听,那是来自贝多芬《命运交响曲》里的钢琴选段。

钢琴的音色本来轻脆,此时被演绎而出的时候,却发出金铁交击般的声音。那辉煌而灿烂的C大调,压过了所有的不安与犹疑。

真是大师级的演奏水准。

不光是人类,连整座牧场里的动物们,仿佛都沉浸在了这动人的音乐声之中,在忍不住的侧耳的细听。那些绵羊,那些小鸭……一只黑色的猫头鹰落在了树枝上,脑袋180的旋转看向牧场一层窗户,一动也不动。

它似被无形的音乐里的激情所射中,中了撼人的魔咒,

一时呆了。

只有一头卧在厩里的荷兰大奶牛,它似乎听到了音乐声,大眼皮微微动了动,然后又迅速的归于平静。

它充耳不闻。

它不动如山。

它安然酣睡。

“就这,就这,就这?弹的什么玩意呀这是——一点力量都没有。瞧不起谁。”

“根本不够劲儿,爷要刺激的。”

伊莲娜小姐在牧场的大厅里弹着琴,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牧场里,钢琴上落了一层灰。

划船结束之后。

她就命人驱车来到这里,琴板都没有擦,静静的弹起了琴。比起划船,静静的弹琴反而更能让伊莲娜小姐感受到内心的平静。

弹琴对她来说,不光是为了获得别人的赞许。

它可以娱己。

女人可以什么都不想,仅仅只是用指尖按响玉质般冰亮的琴键。

伊莲娜小姐又绝非没有听众,在场的动物们,比荷兰大奶牛更有音乐欣赏能力的明显大有人在——

一只猫一一只狗,便相伴着从二层探出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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