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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九章
“文清要回来了。”郝晋遗喃喃道。
话音一落,他开始不安的原地来回踱步。
他这样的反应也是在情理之中,可他的表情太狰狞了,且皮肤开始发生变化,这就很吓人了。
屋内的温度迅速阴冷下去,地面、家具开始渗出潮气。
不知何时起,一层淡淡的阴雾开始笼罩在屋子中。
曹固是驭鬼者,自然感觉得到了煞气的变化。
从煞气变化来说,与其说外间是鬼域,或是郝定珠等人遇了鬼,不如说鬼已经出现在了这左侧厢房之中。
赵福生等几人是外来者,且神色正常,不像是鬼。
除此之外,屋中唯有曹固、郝晋遗二人了。
如果屋中有鬼,在曹固看来,除了郝晋遗之外便不作他人想了。
“我真是操他娘了。”
曹固这会儿也顾不得礼仪尊挺卑。
意识到自己与鬼同处一室,他内心的惊恐无以复加。
眼前郝晋遗的状态十分吓人。
他的身体像是被某种高烤炙烤,皮肤开始‘滋滋’冒油。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大量缩水,表皮由白变黄,呈一种透明的胶质之感。
这种异状显然非活人能有的,恰恰证明他已经死了,且自身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厉鬼复苏。
曹固脑海里想起上午看到的郝明善顷刻间由生转死,再结合郝家异状,哪里还猜不出郝家所有人已经尽数厉鬼复苏。
“大人,赵大人,救命啊——”
他看向赵福生,迭声喊救命。
驭鬼者也是人。
像曹固这样的驭鬼者,此前未必出身世家,未必接受了教育,只是鬼祸横行给了他一个机会,令他侥幸驭鬼成功。
无鬼之时,凭借鬼的身份,他能横行乡里,凌驾于众人之上——在赵福生看来,如同狗仗人势;可在鬼的面前,他丧失了所有勇气与谋略,不再盛气凌人,变得与普罗大众无异。
一样贪生怕死,一样胆小如鼠。
“怂什么?!”赵福生厉声喝道:“你可是驭鬼者!”
“可我——”曹固哭丧着脸,还想哭诉,却见赵福生面色严肃的盯着郝晋遗看。
她并没有退缩,也没有畏恐,反倒跟在他身旁。
郝晋遗在屋中不安的走来走去,他像是一具干尸,身体的脊柱被高温烘烤,整个人如同熟透的虾米,佝偻着走来走去。
“郝晋遗、郝晋遗!”
赵福生试探着叫他名字。
她的这一举动急得曹固抓耳挠腮,却不敢出声质疑她的举动,只能不安的频频向庞知县使眼色。
这一行人中,除了赵福生外,两个小孩如同她左右金童,以她为主。
庞知县虽说也以她为尊,可他年纪渐长,不像小孩,且明事理,还能跟赵福生说上几句话——曹固看来,兴许由他出面劝说赵福生两句才有用。
庞知县知道曹固打算,他也被郝晋遗的模样吓得魂飞魄散,可曹固的心思算是白费了。
他是万安县的知县,深知赵福生为人手段,对她敬佩异常,纵使她此时出声唤‘鬼’的举动令庞知县毛骨悚然——
但术业有专攻。
正如赵福生在万安县政事治理一事上对他全盘信任,放手任他施为,对他举动极少过问一样,鬼案方面,庞知县也对赵福生无条件信任。
他相信赵福生此举自有她的用意。
因此接收到曹固眼神,他甚至反过来劝慰:
“曹大人莫心忧,大人心有成算,绝不会有问题的。”
话音一落,赵福生见唤郝晋遗没有得到回复,甚至开始出手。
她伸手拍打郝晋遗后背,搭在他肩头处,又喊了一声:
“郝晋遗、郝晋遗,回魂了!”
赵福生的每一声话、每一个动作都吓得曹固一抖。
正当他提心吊胆之时,怪事发生了。
原本屋内不知何时缩小的火苗、郝晋遗蜷缩、佝偻的身躯,随着赵福生一喊、一拍,竟开始逐渐起了变化,继而恢复原状。
豆大的火苗变得枣大,屋内光线亮了。
而光影一亮,郝晋遗的背像是被熨烫过一样,也跟着直立了。
他皱巴巴的皮肤也开始像是吸饱了水,变得饱满,内里填充了‘血肉’,两颗被挤到眼角旁的眼珠缓缓转了回来。
片刻功夫后,他的脸上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
郝晋遗回来了。
这一幕将曹固看得人都麻了。
“大人,大人,刚刚是不是听到了响动?咱们郝家今夜是不是又出了鬼祸?”
郝晋遗一‘回来’,立即便开口。
曹固不着痕迹的退了数步,离他远些。
赵福生点头:
“刚刚是听到响动,有人死了——”
郝晋遗的表现更令人害怕了,他失魂落魄的道:
“又有人死了,文清要回来了。”
说着说着,他再度呈现失控的趋势:
“鬼要回来了。”
话音一落间,他额头渗出汗珠,他伸手擦拭,袖口上却印上了油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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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同的诡异情景再一次发生了。
同时庞知县留意到外头的响动不知何时消失了。
“大人,郝定珠等人的响动不在了。”庞知县虽说知道赵福生办事谨慎,却仍提醒了一声。
赵福生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郝晋遗原地再度开始踱步:
“文清被叔父献出去了,我要怎么将她带回来呢?当日我将她带离帝京,曾发誓要护她周全的——”
好端端的,他竟然开始胡言乱语。
赵福生心念一转,意识到一个问题:鬼域场景紊乱,此时结合郝晋遗说的话,仿佛鬼域时间回到了王文清才被郝定珠等人送离郝家之前。
极有可能此时的郝晋遗还没有向纸人张求助。
她正想到此处,却见郝晋遗停在了原处,他不时双手合十,高举过头顶,长揖一礼。
郝晋遗的面前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影,但他却像是在跟人交谈一般,不时比手划脚。
曹固屏息凝神,既看不明白,又十分惊恐。
就在这时,赵福生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看向书桌对应的窗户。
曹固扭头看去,便知道问题出现在何处了。
书桌上点了灯,郝晋遗正站在书桌旁,灯光照映向他的身影,将他的影像投射到那偌大的窗户上。
窗上的黑影对面似是也站了一尊模糊不清的人影,正与郝晋遗对话着。
这一幕影像如同在观看皮影戏一般,无声之中又透出渗人的寒意,令曹固顷刻间冷汗透体而出。
不知过了多久,那窗户上模糊不清的人影消失了。
郝晋遗欣喜若狂。
他手里不知何时捧了一盏‘油灯’。
那灯像碗口,呈灰白色,像半颗被锯开的头颅。
内里盛放了淡黄的油,如尸油一般,一条扭曲的、像缩小了十数倍的人的脊柱骨一般的灯线浸泡在这尸油似的灯油内。
郝晋遗像中了邪,自言自语:
“张师父说了,点燃这神灯,文清就会回来了。”
可这灯要怎么点?
他拿过火折子,用过火石,试了好几种方法都不管用。
最终他无可奈何,冲着这怪异的诡灯吹了一口气——那先前以常规手段折腾半天都不亮的灯,随着他这一口挟带着人气的呼吸一吐出,立即幽幽的便亮了。
灯光一亮,怪事发生了。
郝晋遗的肚子里也透出一点亮光。
那亮光纵使有厚厚的衣裳阻隔,也无法完全挡住,好似乌云笼罩下的星宿。
他并没有察觉。
灯光一点一点的从他肚腹开始烧起,火焰逆流而上,很快烧至他胸口、大脑处。
同一时刻,窗户上映出另一道影子,此时那黑影要清晰了许多。
伴随着这鬼灯一燃,郝晋遗的身体开始严重缩水,他的后背佝偻了下去,整个人皮肤开始变色。
曾经的种种,以倒影的形式呈现在窗户上。
窗户上,两道黑影相依偎——这应该就是早前郝晋贵提及过的,他求助于那位制灯司的张姓前辈后,王文清归来与他相处的情景了。
可这一幕好影不长。
黑影与他相随,他从一开始的欣喜、满足变成了恐惧、害怕以及想逃离。
黑影却早已经缠上了他,他压根儿逃不走。
不久后,鬼域内王文清惨死,死状奇惨,死后被人发现脊柱骨被人抽走,内脏熬空,皮肤被剥落,仅剩一层软烂的皮肉。
死尸装棺后发生怪异,由提灯人来将其引走。
厉鬼缠上了郝晋遗!
窗户上的影像中,黑影如影随形,郝晋遗还有口气在,又求助于那位张姓前辈。
他又跪又拜,口中念念有词,窗户上另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现了。
这身影一现,那紧随郝晋遗的影像被压制、缩小在他脚底处。
不久,这模糊影像送了郝晋遗一个纸人。
纸人被他捧在手心,顷刻间将他脚下的影子连带着郝晋遗吞没。
‘郝晋遗’复苏。
‘他’剥了自己身上的人皮,细心的摊在桌子上,将其一一展开,把上面的皱褶小心的抚平。
接着‘他’左右扭头,看向四周。
鬼影不见了,‘他’无皮的可怖面庞咧开嘴角,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放心笑容。
‘他’看不到在自己的脚下,有道黑影挣扎着,想要逃脱与他之间的束缚。
灯火摇曳,影子无声呐喊,拼命扭动。
丧失了人皮的‘郝晋遗’害怕了。
‘他’没有看到鬼的存在,却感应到了有一道视线一直在看着自己。
“谁在那?”
脸上的血肉被烤干的‘郝晋遗’瞪大了失去眼皮的眼珠喊着。
地面的黑影像跳动的灯火,但‘他’找来找去,没找到诡异的存在。
不久,他再一次向张氏制灯者祈求。
每一次祈求,都意味着他死期临近。
可惜许多人目光短浅,他们明白世间险恶,人心不古,可他们下意识的视而不见,认为自己定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会是绝境中的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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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模糊不清的黑影又一次回应了他。
窗户倒影上,显现出‘郝晋遗’与那模糊不清的影像,一影站立,一影跪伏。
站立的影子冲着跪在地上的影像一招手,抹向跪伏影子的头颅。
这一抹之下,如同随手摘了个果子似的,竟将那脑袋摘了下来,如同提一盏灯笼,提在了手中。
模糊不清的影子看向灯笼,接着伸手虚空一抓,竟将跟在‘郝晋遗’脚边那抹原本‘无人’能见的黑影儿装入灯内。
做完一幕时,那灯光幽幽亮了。
他将这盏灯递给跪在地上的‘郝晋遗’,黑影接过灯,立马欢天喜地的起身跳跃。
看到这里,一切真相大白。
郝家鬼祸以一种诡异、沉默的皮影戏法儿一般的方式重新呈现于众人面前。
伴随着过往呈现,隐匿的鬼域被一点点揭开。
那些被藏起来的腐臭又重新出现。
只是事情还没有完结。
丧失了脑袋的郝晋遗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死’了,他提了一盏灯,可那被他提在手中的灯分明是一颗头颅。
那头颅内发出亮光,五官扭曲,还残留着生前的痛苦。
此时似是意识到赵福生等人的存在,那鬼灯头颅张口了:
“大人,鬼要来了,你们听到了吗?”
这一幕场景之惊悚、之恐怖,简直是令曹固无法想像。
他被巨大的恐惧钉死在原地,无法逃走,无法出声,唯有浑身颤抖。
赵福生低垂下头与鬼灯笼对视。
灯笼上那张面庞露出恐惧的神情,又情不自禁的夹杂着痛苦,偏生它自己好像全无察觉。
“鬼在哪里?”
赵福生平静的问。
曹固不停颤抖。
他无法想像赵福生是以什么样的心态,能镇压住恐惧,以平静异常的语气跟厉鬼对话的。
曹固想逃,可双脚却被禁锢在原地,且不知是不是他因害怕而生出了幻觉:他真的好像感应到鬼来了。
“鬼来了,它就在门口。”
被郝晋遗提在手中的头颅鬼灯道。
说完,它似是十分疑惑:
“大人,你们怎么变高了?”
郝晋遗外表英俊,身段高挑,可此时他却觉得赵福生几人像是身材瞬间长高至丈余,竟需要它仰天对望。
它像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蒙蔽,竟然无法看清自己不远处的无头身躯。
在极度的惊恐下,曹固竟然思绪浮想联翩,情不自禁的想:郝晋遗如果能看到自己此时的情景,它会发生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