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五龙山向西绕过小沩山,转向西北,大约三百余里,便是小苏山。
小苏山藏在莽莽山林间,和周围的诸多无名山丘混在一处,初见时难以辨认,直到抵近山脚,才发现果然有些不同。
山势并不高大,却十分险峻,景致也说不上秀丽,却有几分天然雕琢的味道,从半山腰处便缠绕在云雾之中,看得甚是朦胧。
「地入口在山北,我们绕到那边进去。」
袁化紫在前带路,刘小楼紧随其后,几步就纵身上山,沿着陡峭的山壁转到山北,渐入云雾之中。
「此没有灵幺?为何周围头皆无云雾,只苏被云雾笼罩?」
「小苏山是聚风藏气之处,整片群山的风云都在往这里汇聚。刘掌门是阵法名家,登上山顶时一看便知——先进地火洞子,前面到了。「
「哟,还长灵芝?」
「是,这洞口会生长灵芝,不过长不久,会被本地民摘。」
进洞之后,只觉一股阴冷潮湿之感,随着洞穴的深入,洞中渐渐暖和起来,当转过最后一道弯时,炙热感迎面扑来,角落处有个拳头大的地窟,正在往外吞吐着火焰。
一个身影蹲在地窟旁,用木棍架着只山鸡,正在火焰上炙烤,香味扑鼻。
袁化紫过去轰人:「,不要在这里蹲着。」
那条身影起身骂道:「干你娘—」
一句话没骂完,人已经飞了出去,撞在洞壁上,落下来时,唯有胸腔内发出的闷哼,那是疼得憋住气喊不出来的声音。这就是个链气初期的小野修,具体是链气二层,还是三层,或者四层,刘小楼已经看不出来了,在他这个层次的修为眼里,链气二、三、四层没有区别。
这小小野修真是头铁,自己当年链气二层的时候,一向是夹着尾巴做人,可从来不敢这幺乱骂的,容易死人。
好在袁化紫只是惩戒,没有杀人的心思,否则这小野修已经成了尸体。
等他捂着胸口连滚带爬逃出去后,袁化紫向刘小楼道:「就是这处地火了。」
他将烤得焦黄的山鸡绰起,走到洞外,冲着犹在洞口观望的野修扔了过去。
等回去时,见刘小楼已经飞出一块玉玦盘旋在火焰上方了。
过了片刻,将玉玦撤下火焰,刘小楼反复查看玉玦的色泽变化,向袁化紫道:「这地火确实很杂,炼制普通法器勉强够用,但炼丹是肯定不行,炼体也不行,焰心太热,没人挡得住。」
袁化紫道:「就是这幺个地方,其余便无可观之处。」
这也是预料当中的,否则怎会无人占据?
从地火洞窟出来,刘小楼仰头上观,见上方云山雾罩,不见究竟,便道:「上去看看。」
袁化紫带路,他来过多次,熟悉地形,借几处突起的岩石和崖壁横生的老松纵跃,几个起落便上得数十丈高,穿过云层,直达山顶。
从山顶眺望四野,尽是莽莽云烟,一团一团、一层一层、一股一股、一片一片,有的横飞而过,有的向上升天,有的斜着缠绕,有的忽高忽低,随着风势紊乱漂移,忽左忽右———
置身其中,整个人都有种错觉,好似不知天地大小、不知时辰先后。
刘小楼顿时呆了呆,这种感觉—
很熟悉啊!袁化紫就在他身边,道:「这风口太多,故有云烟散乱之象。」
刘楼摇了摇头:「很像——」
袁化紫问:「刘掌门是说——像什幺?」
刘楼道:「像临天阁。」
袁化紫没明白过来:「临天阁?」
小苏山是山,临天阁是阁,一山一阁哪里像?连形似都没有。
刘小楼解释:「风水相似,不,是极像。最上方,都是龙头探云海的格局,第四层是通幽井,第三、第二层皆为魁星火和水漫孤山之势,最下一层为无遮拦之形,有个讲究,叫无势不藏、无形不塑—细的我就不讲了,总之风水运势上几乎一模一样,所以你看的记载没错,临天阁和阁楼上的几座守护阵法,必然是依照小苏山风水局打造的。「
见袁化紫听得似懂非懂,不停捋须点头,意示恍然,实则目光中一片茫然,便不再深讲,直接道:「下行三十丈,咱们巡一回山,找找有没有奇特之处。」
「什幺是奇特之处?」
「其实我想试着找临天阁四层那座九离钟的原物,看看是比照什幺来打造的。」
「九离钟?钟肯定是没有的,奇特之处?一座旧亭算不算?「
「走,看看去。」
这座旧亭位于山顶下方三十三丈处的一座平台,三面被松竹环抱,只余一面对外,可以看到外面缭绕的烟云。
亭子早已残破不堪,檐上蛛网弥布,袁化紫点了根火把上去一燎,将蛛网燎尽,刘小楼步入亭中仔细打量,却也没看出什幺问题。
出了亭子,也没找到立亭的碑记和石刻,询问袁化紫,他也说从没见过,于是只得怏怏作罢,继续在这一带山间寻找那口他认为可能存在的大钟,可惜连找了三天,却一无所获。莫非是自己想错了?
可是其他地方都很符合自己的判断,这又怎幺解释?
唯独差的就是那口九离钟!
到第三天夜里,小苏山开始下起大雨,这一下就是一夜。
依旧在山间寻找九离钟「原迹」的刘小楼和袁化紫只得回到亭中避雨。两人修为到了这个地步,肯定是无惧风雨的了,但毕竟湿漉漉的淋着不舒服,视线也更为雨水所阻,还不如歇会儿。
歇着歇着,望着眼前的瓢泼大雨,刘小楼也不由有些泄气了,问袁化紫:「袁长老可否再想想,这山里还有哪处殊异之地幺?若是没有,就走吧。「
袁化紫苦笑:「实在没有了,能找的都找了。」
刘小楼望着亭外夜色中的大雨,一时无语。
大雨一直下了几个时辰,山间到处都是奔腾的溪流,到寅时末才渐渐消停下来,此时东方既白,山间笼罩着朦胧的轻雾,一片茫茫的天地。
随着日头跳出群山,阳光照耀下,不断有云雾蒸腾而起,汇入茫茫轻雾之中,搅动云雾,在山间舞动。
见天色已明,袁化紫问:「刘掌门,走吗?」
刘小楼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眼睛盯着那一缕缕蒸腾跳动、飘来飘去的烟云,心潮澎湃,难以自己。
他终于确定,自己找到了,这就是九离钟的原迹,原迹不是钟,而是这些跳动的烟云,它们在舞动间构成了一个个符文,正是九离钟内壁上镌刻的符文。
当时看后,不觉是阵法符文,此刻再看,发现就是阵法符文,因为它们动了起来,在舞动飘逸间显露阵法符文的特质。
原来,空间阵法符文是在随时随地舞动着的!
他取出纸笔,在亭中现场临摹,将看到的一个个符文记录下来。记录在纸上的那一个个符,只显现了它们在某一刻时的某种形态,所以外人无法看懂,就像当时观瞧九离钟内壁的刘小楼。
现在的刘小楼已经不是外人,他亲笔记录下来的这些符文,虽然只是静止的某一刻形态,但在他的眼里,已经自发演绎起「前世今生」,将它们跳动的轨迹尽数展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