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星河满天,映于湖水。
侯长老设宴之地,并不在刘小楼以为的岳阳坊,也没有绿怡园的头牌作陪,而是在洞庭湖上的楼船之中,令他微觉失望。
跟他是否喜欢那个调调没关系,只是单纯想见一见晴姐,跟晴姐吹两句牛,看她惊诧得满地找眼珠子,那会很有趣。
看来只能明日了。
这宴客的楼船外看只得三丈多长丶一丈来宽,小两层的船舱只能弯着腰进去,但一进去,却别有天地。
宽大的正厅,可同时容纳十数人用餐,带五个卧舱和一个书房。
每间卧房也足够大,又分内外两屋,屋顶镶崁深海明珠,这些明珠当然不能和刘小楼的深海夜明珠相比,无法存储空气,但用来照亮却没有任何问题。
那书房四壁嵌满了金刚灵玉,隔绝内外法力波动,很多炼丹丶炼器宗门都会用来装饰炼丹房丶炼器房,平都山五鱼峰上那些云海峡谷上的大船坊,内舱用的都是这种灵玉。
可以说,有这么一艘以空间阵法炼制的宝船,把三玄门内核的门人弟子全部拉走,可谓轻轻松松。
楼船内外大小几达十倍之差,其中有很多地方明显有空间符文在转动演绎,看得刘小楼想把船拆了,把那些符文挖下来仔细研究。
参观毕,他大为赞叹,向侯长老询问:“这宝船何人所制?”
侯长老道:“这是赤城山玉京洞所炼。”
赤城七洞,玉京洞丶紫云洞丶白云洞丶香云洞丶栖霞洞丶瑞霞洞丶餐霞洞,都是天下有名的炼器宗派和世家,七家联盟,成就了天下十大宗门之一的赤城派,成就了天下一等一的炼器大宗。
其中的玉京洞,以炼制空间法器着称于世,如这般楼船,或者屋舍殿宇,都是他们最擅长的法器。
不久,赵长老登船,和刘小楼打了几句闲屁。
侯长老问道:“周十一还没来?”
赵长老解释:“他去珍珑亭山了,催老傅刻牌子。”
挨到傍晚,夕阳西下,周雱才终于赶到,上船之后连连抱歉:“来晚了,来晚了,某之错也,自罚三杯!咦?酒呢?”
侯长老笑道:“想找借口多饮三杯?门都没有!”
人到齐,楼船离开栈桥,绕过君山岛,向着湖心驶去。
周雾取出一块玉牌,交给刘小楼:“小楼,今后就是自己人了,可称刘长老,哈哈!”
刘小楼连忙接过来,双手捧着看去,见是块青绿色的玉牌,这种青绿色很独特,青色和绿色的交替如同波浪翻滚一那是真的在翻滚涌动,看得刘小楼惊叹不已。
青玉宗之所以得名,正是来自于此。
“这就是君山青玉?”
“不错,别家没有的。”
“果然没见过,竟似活的不是,象是玉中自有水浪?”
“那是灵力交织,被天然封于石中。”
“的确是灵力,很强的灵力感应,所以这其实是一种灵石?”
“也可以这么说。”
牌子一寸厚丶两寸长,一面刻着洞庭湖碧波里的君山岛图形,另外一面则刻着“三玄刘”,后面跟着小字“小楼”。
按照周雾的指点,刘小楼在玉牌上烙下一分神念,顿时有一点灵光飞起,投入君山岛内。这是留神念于珍珑山的灵灯堂内,点亮了一盏灵灯,如果刘小楼身殒道消,灵灯堂内他的那盏油灯便会熄灭示警。
灵灯堂位于庶务堂大殿的后堂,所有长老的灵灯都在堂上点燃,从殿堂到灯案,再到灵灯丶灯油,都是高端法器,全部置办下来不下数千灵石,刘小楼以前压根儿不敢考虑,现如今成了金丹长老,便也开始琢磨了。
他又讨要了周雱乃至侯长老丶赵长老的长老玉牌观摩,只见周雱的玉牌和自己一样,只是“三玄刘”换作“荻湖周”——周家庄的庄名叫做“荻湖庄”,后面跟着小字“雱”。
侯长老的玉牌有很大不同,是圆形,镌刻的是他垂柳亭山的山形,背后写的是“巡访侯”,下面还跟着个小字“鼎”;赵长老的玉牌画的是他的射蛟亭山,背后写的是“外堂赵”,跟着小字“戟”。
这就是主事长老和普通长老的玉牌差别了。真正身份上的差别当然很大,但至少从牌子上来看,都差不多,所以别看只是一块小小的玉牌,却让刘小楼感觉自己融入了他们三人。
数百里洞庭,碧波浩荡,夕阳在湖面上洒下粼粼霞光,立于楼船上层,凭栏眺望,实在是人生享受,尤其是结丹之后,与侯长老丶赵长老丶周长老并肩而立,这种惬意是从未体验过的。
观景多时,月出星河,高大的君山已然不见,进入洞庭湖心。
侯长老招呼着几人下到舱室之中,入正堂,正堂上灯火通明,四张桌案各踞一角,四人入席而坐,立时便有侯氏美婢进来,端菜斟酒,殷勤服侍。
佳肴珍馔且不说了,周雾吵闹着要自罚三杯的灵酒果然不错,是侯氏自酿的蜜酒,一杯下去,只觉浑身舒坦,连神识也感觉清明了几分。
话说入了金丹之后,刘小楼明显发现,对神识的修行,已经成为修行第一要务,而真元法力的提升,则退居其后了。
这样的侯氏自酿蜜酒,每人桌案上仅有一瓮,大约半斤,果然不可让周雱自罚。
席间,刘小楼问起景昭,侯长老道:“他去青城了。”
问其究竟,却是景昭受青城之邀,去川西论道,侯长老也明言,就是代表青玉宗去结盟的。
过去青城派和青玉宗往来就很密切,但因实力差距很大,双方关系并不对等,基本以青城为上。青城对青玉宗更多的是利用,有时甚至不顾青玉宗的感受直接插手荆湘各宗。
如今景昭破境元婴,青玉宗坐拥一化神丶三元婴,实力直追十大宗门,尤其景昭实力超群,斗法极强,将来前程无限,化神也不意外,这就和以前不同了。
因此,青城派主动提出结盟之意,青玉宗欣然而往,准备一举确立在荆湘修行界的地位,正式坐上荆湘霸主的宝座,便如罗浮之于岭南,青城之于川西,龙图之于关中,王屋之于河洛。
至于小苏山之事,也有缘故,却是赤城派一位执事传出来的消息,说是仙田宗大举进入小苏山,阵势摆得十足,鉴于这一派有挖洞盗墓的传统,推测可能在小苏山左近发现了上古洞府。
消息流传出来后,渐渐走了样子,传言成了仙田宗发现天书现世。天书现世的传言到处都是,信者不多,却也吸引了不少附近路过的修士赶过去一探究竟,其中便有龙水上人丶葛老君。
刘小楼叹道:“如此说来,这位上人也算倒楣,正巧遇着景师兄。”
侯长老微笑道:“也算不得倒楣,这厮是中条山龙门派掌门,虽非王屋山附庸,却一向以王屋为尊,小景早就盯着他了。”
刘小楼很想知道这位龙水上人的结局,这可是一位修行界的顶级大能,青玉宗会怎么处置呢?
但这等隐秘,似乎非己所能听闻————
正琢磨着,旁边的赵长老已经为他揭秘了:“宗门正在劝他,让他立誓反正,投向我们。”
看来身为长老,已经可以接触很多隐秘了。
刘小楼想起苍梧山时的严宫望:“是效仿罗浮对苍梧吗?”
赵长老道:“没那么容易,中条山在河洛,咱们无法以其宗门相挟,反是王屋派随时可以拿捏他们。”
刘小楼点了点头:“所以————会杀掉吗?”
赵长老道:“慢慢劝吧,逼急了他舍了躯壳,也是有机会逃走的。”所以动手杀人是不得已的选择,因为很有可能杀不掉,一旦没杀成,后患无穷。
刘小楼又问:“当时很多人看见他被师兄押走,劝他立誓,有用吗?传回王屋,王屋也知道了吧?”
赵长老道:“所以左右我们都不吃亏,多留他一段时日,就算最后把他放走,王屋恐怕也不敢信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