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独有偶。
不仅仅是天元界的羲羽仙人,对大荒界有一种本能的戒备和忧虑。
哪怕是在怀虚界,亦有许多天尊有同样的想法。
南荒洪州,东原太山。
太山乃是一座巨大到几近于星辰的悬空山,漂浮在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谷之上,裂谷深不可测,据说是上古大战时,一位走生灵之道的天尊道灭,躯体魔化,化作了吞噬一切的魔域生态,导致生灵涂炭,无穷灾异扩散,几乎要将整个南州都异化为另一种可怖的模样。
最终,是太山潜渊门的开辟之祖,一头自太古洪荒中诞生的‘祖蜚’,引动天灾,以雷暴,飓风,地震乃至于破灭太虚之伟力,强行将这片大域撕裂倒转,把那已然化作灾祸源头的天尊尸骸连同其滋生的一切魔物,尽数封印于地底。
如今的裂谷,便是通往那无尽封印的唯一通道——大渊。
此刻,一道身影正毫不迟疑地,朝着那深邃的大渊急速降下。
正是刚刚从尽远天回归的谢明蜚。
他周身环绕着厚重如实质的血气光焰,将阻止生灵进入深渊,也阻止生灵离开深渊的大阵法域排开。
蜚,这种生于太古的凶兽,天然就能让一切趋向于灭亡,对于‘终结’这一法理的领悟,早已深入其血脉本能,但是,灭亡之道若是与生命结合,就是最能守护生命的!
尤其是当狱卒。
随着谢明蜚不断深入,大渊的景象也展现在眼前。
传说之所以是传说,就是因为和现实不太一样,在古老的传说中,太山的祖蜚镇压了魔化的诸灵天尊之尸,但实际上,当年却是诸灵天尊以身封锁天魔,将天魔锁死在自己的万灵道相之中,化作封印,而祖蜚将昔日挚友与天魔一同镇压,封印,以自身之力,化作了这无尽大渊的第二重枷锁。
谢明蜚不断地深入……任何一个足够古老,足够强大的宗门,都会去研究天魔,虽然人们一次又一次重复,注视魔渊的同时魔渊也注视着人,研究天魔的结果必然伴随着魔蚀,但有些事情的确不能不付出代价就办成。
有些人得到了结果,而有些人,则成为了被封镇于此的一员。
谢明蜚的身影如流星般坠落,他掠过了大渊中,那宛如地质层板,一层又一层宛如独立世界的‘囚室’。
深渊似乎永无止境,每一层囚室都被厚重到凝滞的时空壁垒所镇压,其上亦有古老的符文烙印,闪烁着微光,标识着被封镇的禁忌之物。
歧路金枝
太虚深处,有着一株形态古拙,枝干宛若暗金的奇异植物。其荫蔽所及之处,宇空扭曲歪斜,宛如枝桠,在这里,两点之间,直线不再为最短,空间本身就成为了一个紊乱的灌木丛,几何的概念不复存在,一旦步入其中,就将陷入永恒的徘徊,在繁复迂回的歧路中迷失,永不可复还。
三毒惑魔
三团闪动的光芒,橙黄,红紫,青绿,只要注视,就能感觉到一种饥馑虚乏,无明大怒和永无餍足之欲,其名为饿殍,业怒与蜃瘟,见之便永感饥渴,渴求鲜血与狂战,最终沉沦于镜花水月般的妄心中。
这是三种源自生灵原始欲望,无形无质却能无限扩散的情绪实体。它们是侵蚀人心的剧毒,是动摇万物根基的魔念,一旦逸散,愈演愈烈,若纵其现世,终将吞没所有灵智。
仿佛一轮黑色的太阳,中央却有宛如瞳孔般的红色血影,它的光芒覆盖之处,世间常理随之崩坏,清气沉滞,浊气上浮,空气的压强会毫无征兆地剧变,光行迟缓如陷泥沼,乃至万物内在的元磁之力亦纷乱无常。
太素元蛞
一团无形,不断缓慢蠕动,看上去毫无威胁的凝胶体,静静地漂浮着。它能够吞噬接触到的一切物质与生灵,并完美地解析,复制其力量,智慧乃至记忆,最终将所有生命模拟,统一成一个单一的,绝对的意志集合体。
若是普通人,或许觉得,这只是普通的魔物,但研究天魔久了,就知道,这是昔日诸灵天尊以身为道,解析天魔所得。
歧路金枝,是天魔的步伐。
三毒惑魔,是天魔的思绪。
晦日魔瞳,是天魔的意志。
太素元蛞,是天魔的形体。
歪曲一切,侵蚀一切,改变一切,吞噬一切……这便是诸灵天尊解析出的,天魔最表层的,所有天魔或多或少都拥有的四种力量。
然而,这些都还只是开始。”
接下来,谢明蜚继续下坠,速度更快,周遭的时空也变得愈发粘稠。
这里……什么都没有。
一切都空荡荡的,无论怎么观测都看不出任何东西,然而,无论是谁,在‘看’的那一瞬间就会惊醒,生灵心智会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是不是忘记了收容,是不是忘记了一切关键的事情让被封镇的魔物逃离了,是不是忘记了……
忘记来路,忘记初始,忘记过去,忘记归途……
忘记,初心与梦。
故而永恒迷失,继而堕落。
遗忘。
天魔的一种力量,被提炼而出,封镇至此。
看到这里,谢明蜚摇摇头,他迅速下降。
这是一种力量,也是一种保险,保证深入接下来的领域后,可以在这里忘记一切不应该记住的东西。
而接下来的封禁之物,就没有那么平和了。
逆仪木
一截枯死的树木,却在不断地‘生长’。它因‘结果’而扎根,因‘抽芽’而枯萎,最终变成叶子,被重新栽培至土中。
一块不断变幻形状的晶体,任何持有它,甚至只是长期观测它的存在,都会在不知不觉中被改变。看似还是原来的自己,实际上早已被替换成了一个来自未知平行时空,截然不同的存在。
而最后……
奇迹蛊
一群半透明的,散发着微光的,宛如蚍蜉般的微小生物,
它们不能被扩散,一旦扩散,世间的一切都将变得无法预测。无论是炼丹还是炼器,修法还是修行,都再也无法顺畅地进行。
好的可能与坏的可能将同时发生,成功与失败将不再有界限。
终于,穿过了这重重足以令寻常天君都难以前进的封印,谢明蜚抵达了最底层。
这里没有囚室,没有道纹,没有大阵。
只有一片死寂的,仿佛连时光都已凝固的广袤空间。
无何有之止境
而就在这无何有之境的正中央,一头漆黑的巨兽,正静静地沉睡着。
那是一头古老的,真正的太山之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