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温度骤降,寒风呼啸,那条吊在阳台外面的死鱼继续死不瞑目。
卧室温暖如春,壮壮已经睡了。陈奇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出来,见龚雪靠在床上看书,道:“你《小岛惊魂》拍的怎么样?”
“许鞍华和我都觉得不错,演恐怖片挺有意思的。”
“这部片会送欧洲参展,你今年可能有挺多外事活动。”
“嗯?还有什么?”龚雪放下书本。
“我正在搞两岸文艺团体互访,我们如果去台湾,必然是你和谢晋领队。斯皮尔伯格的《铁钩船长》拍完了,今年上映,我得跟他聊聊《侏罗纪公园》了,你有角色,说不定你得去趟美国。”
“你真让我演科学家呀?”
“龚老师出身书香门第,知识分子,鼓捣鼓捣恐龙怎么了?你看看你这形象,头发扎起来,戴副眼镜,穿个白大褂,小皮鞋嘎达嘎达一走,相当有派了!”
“呸!你就知道取笑我!”
龚雪哼了一声,道:“那我得好好练练台词,英语里面的那些科学术语都不叫人话,不知道他们怎么编出来的。”
“高级词汇嘛!不然怎么区分精英和平民?”
原版《侏罗纪公园1》里面有个华裔科学家,
叫亨利·吴,是恐龙项目的核心工程师。他的思想是技术可控,凭借高科技完全能驾驭恐龙,并不认同“生命自有其法”的观点,电影里他没死,成功离开了岛屿。
后来在《侏罗纪世界》里,亨利·吴又亮相了,还多了不少戏份。
陈奇给龚雪安排的这个角色,就是取代亨利·吴,算女配。
说话间,他也上了床,双腿使劲伸展,胳膊往上,舒舒服服的抻了几下叹道:“啊!还是家里舒坦,来亲一口。”
龚雪笑着俯身过去,啵的一下,然后就没完没了。
俗话说“中年夫妻亲一口,噩梦能做好几宿”,在他们这里并不成立。或许是每年分隔两地,相聚时间太少,二人都很珍惜家庭生活。
亲热了一会,龚雪问:“你几时去广电?”
“石老师对那位田领导什么评价?”
“石老师说想搞电影改革,就绕不开我们集团,田领导是聪明人,先来踩踩点,释放善意。”
“那就不着急,他会主动过来的。”
“你想怎么搞?你支持改革?”
“这不是简单的支持与否定的问题,官方做事求稳妥,哪怕改革也是以稳为先,做个5年规划、10年规划之类的。太拖沓了,我有我的想法……”
“什么想法?”
“喂?”
“戆戆”
龚雪从他怀里撑起身,见这货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伸手去捏他的鼻子,又停在半道,看在他路途奔波刚回来的份上:算了!又偷税漏税。
除夕在2月份,1月份还没什么事,大家都等着陈奇回来开会,布置今年的任务。
次日一早,冯裤子穿着大棉袄,戴着帽子骑自行车回来,刚把车停在车棚里,忽见那边陈奇下了楼,不由眼皮一跳,下意识裹了裹衣服,似藏着什么东西。
陈奇看见他了,自然招呼:“晓刚!”
“陈老师!”
冯裤子只得过去。
“你家孩子的事情我听说了,我帮你打听了,腭裂治愈的机会很大。说是2岁之前对吧?别担心,主要看你和你爱人的意思,你俩什么时候决心做手术就告诉我,我帮你找医院,最好的大夫。”
“诶诶!谢谢您关心,石老师已经来探望过,您又这样说,真让我,让我……”
冯裤子很感动,又有点鬼祟,巴不得陈奇快点走。偏偏陈奇还聊起来,而他也发现不对劲,盯住对方衣服问:“你里面藏什么呢”
“没,没什么!”
“拿出来!”
冯裤子抿抿嘴,只得把衣服拉开,露出几盒录
像带,解释道:“我就是随便看看,都是正经电影,绝对没有黄片!我在家跟我爱人一起看的。”
他是真害怕,刚被处分,可不能再被批评了。
陈奇自顾自看着录像带,一部叫《错在新宿》,陈嘉上导演,郑丹瑞、关芝琳主演。一部叫《洗黑钱》,袁和平导演,甄梓丹、关芝琳主演。还有一部叫《我爱唐人街》,陆剑明导演,吕良伟、关芝琳主演。
全是港片,全是非左派的作品。
“你喜欢关芝琳”陈奇乐了。
“没没,我随便租的。”
“你这虽然不是黄片,但也是盗版录像带!”
冯裤子听了心头一紧,以为又要被批评,谁知陈奇问:“现在京城租录像带的多么”
“多着呢,2块钱一天。”
“那录像厅呢?港片多还是美国片多”
“录像厅也遍地都是,但我没去过,里面太乌烟瘴气。据我观察,还是以港片为主,美国片比较少。”
“少了可不行啊!抽空我去视察视察,到时候叫你,我先走了!”
陈奇把带子还给他,上了小轿车闪人了,冯裤子挠挠头没明白啥意思,但没被批评就是好事。他裹着带子赶紧上楼,哎呀!关芝琳是好看嘛!
有机会合作一把。
陈奇这些年的工作行程也比较固定,每年年底或次年初回京,向领导汇报工作。
他业务众多且重要,带有强烈的实验属性,都是一对一私下的。汇报完了,再结合小莫的报告,结合石方禹的报告结合在香港、美国反馈的舆情等等,综合得出陈奇与东方集团一年的成绩。
基本确认了,再交到海子里。
领导们都爱看,当《故事会》看,已经连载十年了。
“我们开发的电子宠物在日本销量就达200万台,《功夫熊猫》游戏卡带150万份,北美电影票房超过6亿美元……”
“综上所述,集团去年在院线电影、录像带、电子产品、音乐、漫画、贺卡等领域都取得了突破性的进步!”
“去年创汇金额是2.1亿港币!3.8亿美元!”
领导听完,沉默良久,不似之前那般激动。但也不是习惯成自然,他显得情绪非常复杂,有兴奋、震惊,也有担忧、哀叹。
“小陈啊!”
“你们再上一个台阶,这是好事,好事!可我想到国家的一些境况,又忍不住……”
领导叹了口气,问:“外资都撤走了,国家没钱,今年还要发国库券你知道么?”
“略有耳闻,大概发多少?”
“不少于100亿!上次只有50亿,这次翻倍,
可见情况糟糕到什么程度。”
100亿在后世不算什么,后世都万亿万亿的发。但要知道,现在可是1991年,对金融和债务控制非常严的,100亿是天大的数字。
1991年是非常困难的一个年头,首先国家穷,中央没钱——等财税改革后才有钱了。而外资都撤走了,没有投资建设。国家只能发国库券和国债,同时增发货币,拿这个钱来投资建设,刺激经济。
情况很复杂,多说又404了。总之很困难,科研经费都各种削减。
当时西方预言,中国撑不过三年。
结果我们撑过来了。西方一瞧我们没垮掉,这才回来投资,他们需要我们的人力和市场,那是后话了。
所以陈奇一下子赚了这么多钱,对领导触动相当大,如果国内这样的人才再多些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