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林终于知道为什么皇帝那么容易累死了,这工作量和工作压力是真的叫人顶不住,如果不是权力的诱惑,他是真不知道有谁会主动去当那个皇帝。
不过权力这个东西嘛,的确是好东西。夏林这人其实也不怎么贪恋权势,但架不住他的确就是有滔天的权力,他不用去跟谁低头也不用发愁生计问题,更不用去费尽心思讨好谁。
这种束缚中却又带着自由的感觉,其实真的也还不错。所以他觉得要是谁说完全不贪恋权力那肯定是假的,这种好逸恶劳是一种人性,而唯一能跟人性对抗的唯有坚定的意志和矢志不渝的信念。
这日,夏林照常拒绝了十几场宴席的邀约,坐在小院里给他第二批小朋友烤红薯吃。
这第一批已经能在长安城里搞风搞雨了,第二批却还穿着开裆裤连话都说不明白。
“这一窝是四个。”
豆芽子挽着头发,生怕自己的头毛被这般啥也不懂的小崽子给拽掉下去,旁边则是蹲在那里依次给一伙小朋友一勺一勺喂东西吃的听云。
这个出场不多但越来越小心翼翼的前花魁,现在名义上可是大运背着三娘在外头养的小妹儿。
天下第一绿帽子王背着女皇在外头养小的,而女皇却给夏林生了个太子,如果从一个普通人的角度来看,这一伙人的关系复杂到能单开一本三百万字以上的。
但其内部其实是相对比较和谐的,这里主要是夏林的正妻性格比较平和,大长公主其实并不在意这些事情,生在皇家她可见过太多了,即便是她的老父亲,在五十六岁的高龄时还在浮梁跟一个小妹儿搞在了一起,据说还偷偷给她生了个弟弟。
不过现在滕王爷也年近七旬了,自从老郭走后他也就再也不履行监国之职了,彻底的开始一个老年人的生活,前几日传信过来说他病了,于是大长公主只能匆忙返回金陵照顾父亲。
而糖宝儿嘛,她那人多少年了一直都有自己的事情在忙,其实关系说亲热也亲热说疏远也疏远,但夏林也能理解,毕竟她是商人出身,如果离得夏林太近的话反倒是会给他带来一些麻烦。
“其实你就是不承认。”豆芽子突然抬头道:“看上去有好些个女人,真正心中有你的只有三娘。”
“别胡说啊。”夏林抬头看了她一眼:“还有春桃姐姐呢。”
“呵。”豆芽子晃荡着脚丫子:“你敢听真话么?”
“敢,我为何不敢?我十五岁出道,二十一年过去,如今我已是三十有六。我什么真话没听过?”
豆芽子哈哈一笑:“我与你说,你的大长公主,与你一起不过是仰慕之情。你的白月光唐小姐,与你一起不过是报恩。至于春桃她们,她们是没得选的。哦,还有一个心里有你的,那便是冬娘。她是真的喜欢你,虽然她不说,但只要是你的话,她都无条件去执行。”
“算算起来,身边者众,心中有你者不过二三。”
旁边的听云小姐干听不敢说话,这会儿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刚要开口,却被豆芽子抬手一指:“你不用说那么多,你与他之间更多的是报恩,时间长了却也是无所谓了。”
夏林此刻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专心的处理起手上的红薯来。
“吾皇陛下与冬娘,这两人才是你的良人。若是有来生,你不要如此贪多不化了,好好对她二人知道么?”
“那你呢?”夏林突然抬头好奇的问了起来:“你不是良人?”
“我?”豆芽子轻笑一声:“我算是什么良人。”
夏林这会儿走上前用黑乎乎的手在她脸上抹了一道:“你怎么就不是良人了?”
“该死的东西!”
豆芽子站起身来就开始追打了起来,可这第一圈还没追完,院门就被推开,接着就见迦叶牵着条狗溜溜达达的进来了。
看到父母亲的样子,她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转过身又溜溜达达的出去了……
等他们追够了,院子里再次恢复平静,豆芽子突然问了一句:“刚才什么玩意进来又出去了?”
“是迦叶公主。”
“那没事了。”豆芽子翻了个白眼:“那白眼狼,可是没良心了。我带着她这么些年,就因为三娘送了她条狗,她现在整天就惦记着三娘呢。”
“不是,你连这个醋都吃?她可是喝三娘奶长大的,那能跟你亲么?”
而就在俩人有一句没一句说话的时候,外头传来了鸡飞狗跳的动静,夏林竖起耳朵听了一阵后开口道:“外头什么动静?”
“晚上你等着吃鸡。”
果不其然,晚饭的时候那是蒸鸡、红烧鸡、炖鸡,足足摆满了一桌子,一打听才知道这是迦叶下午为了训练狗的野性而让那死狗抓鸡去了,一下午咬死了四十八只鸡,今日独孤府全府上下全体吃鸡。
几只奶娃娃吃饱了,被乳母嬷嬷抱去安置,只剩下夏林与豆芽子对坐在石桌旁,夏林就像是个黄鼠狼一般在那吐鸡骨头。
李治掀帘进来时,带进一阵初夏微凉的晚风。他脸上带着几分疲惫,见到夏林与豆芽子后躬身行礼:“父亲,肃亲王。”
“坐。”夏林指了指旁边的石凳,顺手推过去半个烤得焦香的红薯:“名单定了?”
“定了。”李治接过红薯,却没急着吃,“四位伴读,狄英、李晟,还有裴家二郎和韦家一个旁支的子弟。六十个下乡的名额也拟好了,母亲已看过,说……由着我折腾。”
豆芽子用竹签慢条斯理地拨弄着炭灰,闻言轻笑一声:“你母亲倒是放心。”
夏林咬了一口红薯,含糊道:“她不是放心他,是放心我。”
这时院门又被推开,独孤迦叶探进半个身子,鼻子嗅了嗅:“好香!爹,还有没有我的份?”
“自己拿,那边还有。”夏林指了指桌上:“都拜你所赐,我今晚上放屁都是鸡屎味了。”
而眼看着迦叶就要伸手拿了,豆芽子嫌弃道:“满手是灰,去洗洗!脏死了,你哪有点长公主的模样,以后等治儿登基,你就是大长公主,帝国之下除了皇后就是你的地位最高,你哪里有一点公主的样子?”
迦叶嘻嘻一笑,浑不在意,挨着豆芽子坐下,晃着腿吃了起来。
李治看着这幕,忽然道:“说起来,自回长安,父亲还未曾好好逛过西市。听闻近日夜市比往日更热闹些。”
夏林眼睛一亮,来了兴致,他转头看向豆芽子,促狭地眨眨眼:“喂,豆芽子,换个打扮?”
豆芽子眼皮都懒得抬:“不去。一身烟火气,腌臜的很。”
“啧……”夏林凑近,仔细看了看豆芽子的脸:“再不多穿穿女装就老了,你个子小,人一老就会缩水,就成了个干巴老太太,你这面相老了之后会特别凶,一个又凶又干巴的老太太。”
豆芽子手中拨弄炭灰的竹签一顿,抬起眼:“你是不是没话说了?”
夏林浑不在意地一摆手:“请肃亲王赏光。”
最终豆芽子还是被夏林半拉半拽地推进了屋里。再出来时,已换了一身月白底襦裙,平日里束起的长发被挽成了堕马髻,斜插一支素银簪子,额间点了小小一朵梅花钿。
她本就颜值巅峰的存在,这稍稍打扮一下,就已是天下绝色,而且她停药好些年了,如今虽然个子小但浑身上下该有的都有,体态婀娜,再加上刚生下二女儿没多久,这会儿正是雌性荷尔蒙爆炸的时候,根本不是那些青涩少女能比的。
要不得说曹老板会吃呢。
夏林看得也是愣了一下,随即抚掌大笑:“好!走走走!不愧是赛貂蝉,回来之后撞大运!”
迦叶看得眼睛发亮,拉着豆芽子的衣袖:“娘,你这样真好看!”
一行四人也没带太多随从,只几个便装护卫远远跟着,融入了华灯初上的长安西市。
夜市果然比往日更加喧嚣。叫卖声、笑语声、胡琴琵琶声交织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烤肉、香料、糖糕和各种小吃的混合气味。灯火如昼,映照着一张张鲜活的面孔。
夏林兴致极高,拉着豆芽子在各个摊位前流连。
一会儿给她买串红艳艳的糖葫芦,一会儿又停在吹糖人的摊子前,非要老师傅照着他的样子吹一个。豆芽子起初还端着,被夏林塞了满手零嘴玩意儿后,那点不耐也渐渐被这鲜活的市井气息冲淡,反倒感觉又回到了少年时刚认识这货时一般。
她这般容貌气度,身着女装与夏林并肩而行,自然吸引了无数目光。路人纷纷侧目,窃窃私语。
“那是……夏帅?”
“他身边那位娘子是谁?从未见过,好生标致!”
“瞧着不像宫中那位啊……”
“啧,夏帅这是……老吃家啊,这长安城我可没见过如此标致的娘子。”
那些议论声隐约飘来,夏林只当没听见,反而更凑近豆芽子,指着前方一个卖胡饼的摊位,说完甚至还用力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那家香料放得足,走,尝尝去。”
豆芽子横了他一眼,却没甩开他的手。反倒是迦叶老早就拽着哥哥跑得不知道去了哪里,生怕看到中年人的恩爱时刻让他们尴尬难受。
这一幕,落在某些有心人眼里,便迅速发酵。不过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夏帅携陌生绝色女子夜游西市,状甚亲密”的流言,就如野火般烧遍了长安各个角落。自然,也少不了添油加醋,传成了“夏林对女皇陛下不忠,公然携美出游,丝毫不避人耳目”。
而此刻流言中心的两人,正站在一座石桥上。桥下河水倒映着万家灯火,波光粼粼。夏林将还热乎的胡饼掰了一半递给豆芽子。
豆芽子接过,小口咬了一下,她望着桥下流淌的灯火,忽然轻声问:“你就不怕人说闲话?”
夏林三两口吃完自己那份,抹了抹嘴,浑不在意地笑道:“什么闲话?我带自己兄弟肃亲王出来逛逛,有什么问题?再说了……”他扭头看着豆芽子在灯光下格外柔和的侧脸,嘿嘿一笑:“你都不知道市面上把咱俩传的多脏,这要是让他们知道他们陛下只给我生了一个,但堂堂独孤家肃亲王却给我生了俩,今晚上可能还得怀一个,那他们都得疯了。”
豆芽子忍不住嗤笑出声,却忍不住踢了夏林一脚:“死走!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