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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不上去。”
“这山不可能爬上去。”
“我族最强的勇士,最好的采药人,也不可能爬上去的!别想!”
否认三连。为了达成“从险峻处攀援而上,绕到寨后,出其不意,里应外合”的方案,校尉确实给了沈乐支持,也调拨了投奔他们的山民部族过来;
然而,哪怕是山民,哪怕是最擅长翻山越岭,爬树攀崖的那些人,看着兽皮上蜿蜒的红线,看着眼前陡峭的山崖,把脑袋摇得快要从脖子上飞出去:
“不可能!这种山,没法子爬!”
沈乐站在他身边,仰头看着山崖,时不时地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挪动,在心里默默计算。有一说一,这山崖的险峻程度,比起腊子口,还差了很多——
当然,吴越地区的山越居民,比起西南边陲的居民来说,那爬山的本事,也不是能够同日而语的。
更不用说,两万五千里长征,也只有一个云贵川……
总之,眼前的山崖,在沈乐眼里,还是能够攀爬的。当然,不是空手爬,怎样也得有点东西辅助。而这些辅助物品,在沈乐眼里并不难:
感谢特事局为了爬雪山,给他进行的攀登训练。
感谢合金大佬和章教授教他打铁。
感谢现代的一个月填鸭式教育。
感谢……
沈乐一边自己叮叮当当动手,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拜遍了各方大佬。现代教育真好啊,居高临下,看一眼就知道怎样解决问题:
岩钉!
安全绳!
攀岩鞋!
还有各种各样的辅助设施,有很多,都是他能想办法搓出来的!
“你们照着这个法子,做一些木鞋底我试试看。”沈乐动手刷刷画了一张图,想了想,又动手和泥,翻了两个不同的模子:
“来,这个鞋子,木齿可以活动的,上山的时候去掉前齿,下山的时候去掉后齿!”
“你们照这个这个样子做鞋底,鞋底上的花纹,原原本本刻出来!”
五个木匠闷头刻鞋底去了。另外五个铁匠,被沈乐集中起来,跟着他打铁:
“来,照着我打出来的样子打!你们两个打铁钉,要用熟铁打,一边打出刃口,另一边打一个眼!”
“你们两个,打这种八字环,也要用熟铁打,边缘要光滑,不要有刃口!”
“你来打铁钩……”
至于山民,山民不会打铁,沈乐也不指望他们刻木头。
但是好在,他们对山里的物产比较熟悉,沈乐靠着他们,找到了很多老藤,又从校尉那里弄到了结实的麻绳,浸油增加韧性和耐磨性……
如此一天一天过去,第五天,校尉还能忍,其他的曲长、军侯、军司马之类,表示不能忍了。沈乐所部不上,就得他们上啊!
就得他们的人死啊!
“哎,你要拖到什么时候!”
“你到底要准备几天!”
“别以为靠这种法子就能逃过去,再不能翻山越岭,你就带着人冲阵吧!”
沈乐头也不抬。手执小锤,当当敲了几下刚打好的岩钉,点点头:
“差不多了。——上复校尉,我要带人试一试——用我的法子爬山,是不是比较好爬!”
他选了一段在己方控制下的山崖,尝试攀爬。山下,校尉,军官们,沈乐麾下的屯长,乃至他准备带着翻山越岭的亲信和山民,站得密密麻麻,翘首仰望:
沈乐腰上挂着处理过的绳索,脚踏木刻版防滑大底登山鞋,伸手到代替镁粉的陶土袋里搓了搓。仔细看了看崖壁,大步前行。
助跑、前冲、抓住凸起的石头、摇晃身体、翻身而上。
一荡,一荡,荡到石壁陡峭,没地方抓手的时候,就从腰带上取下铁钉,奋力敲进石缝,再往铁环上拴好绳索;
抓着绳索,向上爬一截。左看右看,解下一截带着挂钩的绳索,握在手里飞快旋转几圈,远远抛出。
绳索落到上面一棵树上,沈乐奋力一拽,挂钩收紧……
如此一截一截,花了半个小时左右,居然真的爬上崖顶。沈乐在崖顶放下绳索,他教导过的族兄弟们,身上绑着安全绳,鱼贯而上,开始攀爬!
一个时辰,二十人陆续爬到崖顶。沈乐援绳而下,站到校尉面前,昂首抱拳:
“这山崖能爬得上!望将军允我拣择勇士,我亲自带队,抄敌后路!”
校尉自从第一根钉子打入岩壁,就走到边上,拿起一枚枚长钉、一根根绳索,翻来覆去细看。见沈乐请命,他捋着胡子,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几眼,重重一点头:
“准!”
这一番准备又花了三天。沈乐挑选了十名最胆大心细、身手敏捷的乡勇,以及二十名身轻体健,善于攀爬的山越,亲自教导他们:
如何攀岩,如何打入岩钉,如何使用安全绳,索降的时候技术要点是什么……一切完备,这才趁着夜色,亲自带领他们,从一处被认为绝不可能攀爬的悬崖开始行动。
哪怕有沈乐亲自带队,攀爬的过程依然极其艰难。沈乐身先士卒,凭着对现代工具的熟悉,和帮不了别人,但好歹能保一保自己的体内热流,率先登顶;
然而,即便他已经放下了绳索,仍然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族弟失足坠下,幸好捆着安全绳,被他一把拽住扯才化险为夷。
另一个山民则没有这等运气,一则手上无力,二则,没有照沈乐之前说的,用五点式方法捆安全绳,只在腰间草草捆了一道。
攀爬失足,腰间绳索滑脱,他在黑暗中……
一声不吭地摔了下去,致死都没有发出一声!
三十个士兵,成功登顶二十九人。他们人人嘴里含了一根小木棍,尽可能轻手轻脚,爬到山越营寨上方。
沈乐俯首下望,只一眼,就摒住了呼吸:
他看见了。看见了一只似狼非狼,似豺非豺的野兽,高踞在山越营寨上面。它身上流着血,断了一条腿,也不敢冲出去,还在低吼发威;
而山下,官军挑灯夜战,仰攻营寨不止,把山越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火把高举,顺着山道蜿蜒盘旋,犹如龙蛇——
不,那不是犹如,那就是一条头生独角,四爪寒光凛然的虬龙,盘旋在官军队伍上方,随时随地可能扑击!
我又能看见了?
我的金手指,啊不,我的仙法要回来了?
沈乐赶紧努力催运了一下功法,很遗憾,啥都没有。身边人凝神静气,等着他发令,看他呆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族弟悄悄推他:
“哥!岳哥!——曲长!”
“啊!”沈乐猛然回神:
“收集茅草,扎火把!全都准备好以后,同时点亮火折,点火往他们营里扔!”
天干物燥,枯草丛丛。沈乐他们虽然带了火把上来,但是这种东西谁也不嫌多——
快手快脚,一人又扎了两个。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沈乐等人点燃火把,集群抛掷入寨。
火焰落在茅草棚上,落在茅屋顶上,落在山民储藏粮食的仓房顶上……
风助火势,火助风威,顷刻间烧了个通透。跟着沈乐攀爬上来的山民,更是按照之前的安排大喊:
“大寨已破!”
“于山部已经降了!”
“洪里部也降啦!各部合兵来攻,大军已到山下!”
前后夹击,洪前部山越大乱,以为官军大队已从后方攻入,顿时士气崩溃。沈乐眼睁睁地看着那只似狼似豺的怪兽晃了两晃,当场崩散开来;
而山下,龙蛇仰天长啸,腾身而起!
“杀!”他挥刀发令:
“敌军已乱!跟我冲!”
山下苦攻已久的官军士气大振,蜂拥而入!
此战,沈乐率领的奇兵立下首功!更让沈乐高兴的是,他从前锋尖刀队伍,被调到了校尉身边:
不用再承担最危险的攻坚克难任务,而是帮忙指点匠作,制造各种攀山用具,小型的攻城器械,训练士卒,等等等等。
用校尉的话说:
“好钢就要用在刀刃上!你这样的人才,老子可舍不得拿去当敢死队,太可惜了!——放心,有老子在,军功少不了你的!”
数月后,征讨结束,大军凯旋。论功行赏时,沈乐很是分到了一份厚厚的军功——破寨、斩首、先登!
靠着这份军功,沈乐不但得到丰厚的赏赐,还擢升为本县的贼捕掾,负责缉捕盗贼、维持治安。
这一跃,跨过了官民之间的门槛,成为县里的重要官吏,还分到了一份大大的红利:
按照上面的安排,这一战投降、俘获的山民,强壮者编练为兵卒,老弱者打散安置,分插到各郡、县、乡屯田。
校尉特意照顾他,直接给他所在的乡,一口气分了五百户山民!
五百户的劳力和人口!
哪怕是性情野蛮,不擅长耕作,和吴郡人民语言也不怎么通的山民,他们也是劳力和人口!
对于沈家这样,刚刚实现阶级跃升,正要扩大家业的家族来说,这批人口,可谓喜从天降!
这一战,对于沈家而言,收获可谓丰硕。沈乐带着官印、赏赐,以及五百户山民的安置文书,浩浩荡荡地返回家乡。
看见家族扶老携幼,倾族而出,迎接他们返乡,看着家里的伯母婶婶、长嫂弟妹,在人群中焦急地寻找她们的儿子和丈夫,沈乐深吸口气,缓缓走到族人面前:
“我把他们,都带回来了!”
沈家子弟,一个都没有少!有人生病,有人受伤,有族叔断了一条胳膊,有族弟少了两根手指头——好在人都回来了。
佃户们死了五个,伤了十来个。然而,还没等他们的家人嚎啕大哭,沈乐就提气大喝:
“跟着我沈家出去的,死了,伤了,我沈家都管!家里死了人的,各赠十亩水田!受伤的,免三年佃租,致残的,免去十年佃租!”
这一段朗朗喊出,失去亲人的佃户,立刻停住了哭声。沈乐这个身体的父亲,沈家家主沈敦,只是“哎”了一声,立刻住口:
孩子长大了,翅膀硬了。罢了罢了,这份族产,有一半是靠着他的谋划才增长的,未来总要交到他的手里——随便他怎么折腾去吧!
家里祭祖、欢庆,足足折腾了三天才安静下来。再次议事的时候,沈乐的位置已经不在后排,而是挪到了族长身边:
“我儿,这番大胜,虽然是祖宗默佑,你可谓劳苦功高。家族接下来,当务之急是什么,应该怎么安排,你可有打算?”
沈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终于直接问他了,终于不再问“老祖怎么说”了!
虽然那个也是他……
“父亲,各位叔伯,各位族老。”沈乐起身拱了拱手,当仁不让:
“我族此番大胜,又奉命安置五百户山民屯田,当务之急,就是把他们管好,让他们能有一口饭吃,能踏踏实实种地——
只要有房子住,有地种,有口饭吃,人就不会闹起来。然后,无农不稳,无商不富,现在我族有了官身,正好可以涉足更多产业……”
“你的意思是?”
“造船!”
沈乐重重的挥了一下胳膊:
“江南水乡,民以舟楫往来。我族现在的产业,织锦,酿酒,瓷器,都只能卖到县里,一方面是过去没有官身,另外一方面也是交通不便——
有了船,有了自家的大船,我们至少可以把东西都卖到郡里!”
整个祠堂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列祖列宗排位前面点着的蜡烛,哔啵哔啵作响。良久,沈敦颤声道:
“我儿,你可有把握?造船可不比旁的,一个不好,那是倾覆大祸!”
“放心吧!”沈乐胸有成竹,意有所指的往神台上看去一眼。心里默想:
我连400石的大明战船都亲手拆过、修过,四舍五入也约等于造过。
这种内河里航行,一两百石顶天了的小船,那还不手到擒来?
再说了,只有自己造船,把航道握在手里,才能开拓一样对家族至关重要的业务:
晒盐!
这都快到海边了,再不往东走几十里,到海边占一块地晒盐,那也太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