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回宫,纪王破天荒地没有去找徐裳,而是直接去了御书房。
此时苍梧已经坐在书房中,随手把玩着一件件价值连城的古董。
见纪王进来,他就将手中的白玉福马放在桌案上,道:「大阵已成,时间差不多了,正需要你这个阵眼。我们这就走吧。」
纪王微微皱眉,但没说什么,站到了苍梧身边,两人瞬间消失,片刻后出现在虚空中,落足之处会生成道道紫色纹路,神秘且诡异。透明纹路下则是无尽虚空,能够看到一团团的幽火飘荡。
苍梧微微一笑,道:「九国君王中,能够踏足仙天之上这座紫宸宝殿的,你还是第一个。」
纪王看着脚下无尽深渊般的虚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难以抑制的浮现向往。苍梧袍袖一拂,就带着纪王来到了紫宸天的一处秘地。
此地晨雾未晞,青石微润,檐露滴蓬,声碎乌舟。有少女驾舟,碧波分绿,令水中的白墙黛瓦,散作满川玉屑:俨然是江南水乡模样。
但是所有景物都是半透明的,包括那些水上来去的小舟,有种无法形容的不真实感。
许多花树上都有些破碎裂隙,一些微小碎块时而游离出来,时而又回到树上,但绝不会飞远,也无法飞远,纪王有些好奇,凑近了细看,就见那些微小碎块一个个居然都是四四方方,切面光滑。仿佛此间万事万物,都是由这些四四方方的小颗粒拼凑起来的一样。
纪王不知为什么,看清楚这些时忽然心生极大恐惧,竟有种自己也将被这方世界同化,逐渐解离之感!
好在这种恐惧刚刚生出就被驱散,苍梧在纪王身上一拍,道:「这里处处都有破灭大道真意显化,不能乱看。触碰了大道真意,你又没有足够修为,就会变成大道的一部分,死得不能再死。刚才我要是不拍你那一下,你已经变成石头了。」
纪王吓了一跳,不敢再多说多看,随着苍梧步入山谷。
山谷中央居然是纪国的巨大地图,地形如真,分毫不差,整幅沙盘地图有百里方圆。
纪国大地上有数百个大大小小的节点,此刻都在喷吐着丝丝缕缕的黑气,所有黑气都汇聚到高空某处。
纪王顺着黑气望上去,就看到所有黑气都汇入到一根从天垂下的石柱中。
纪王就觉得那根石柱的形状有些古怪。再仔细一看,他才骇然发觉,这居然是根小手指,一根数百里长的小手指!
苍梧看见纪王脸色,道:「看出来了?尊主法身恢宏无比,无人能及。你能投在尊主魔下,是你几辈子修来的荣耀!别看了,入阵吧。要点我会再给你说一遍。尊主神游天外,此刻不知道在几万时要之外。」
「时雯?」
「这是仙人才会用的度量,一时要即是普通仙人神念跳跃十息距离,普遍定为一亿里。入阵吧!」
纪王按照指点,战战兢兢地站到了纪国地图上。
但他所站方位既不是王都,也不是哪个雄关大城,而是一处荒野深山,左近都是渺无人烟。
苍梧道:「你所站的是下一个时辰的阵眼,等到大阵阵眼运转过来,你身为纪王,血脉气运就会相应显化,当年武祖根植于你们九国宗室血脉深处的诅咒即会显现。」
「诅咒?」这个词瞬间让纪王凛然。
「你以为武祖留给你们的能是什么?从血脉层次控制,代代不松,最好用的只有诅咒,难道还能是祝福?」苍梧一脸的讥讽。
纪王不语,脸色渐渐阴沉。
苍梧道:「尊上只比武祖略逊一筹,所以才有可能破解武祖留下的封印咒法。也只有在此地,才能稍微削弱武祖修改天道的影响,得以自如讨论武祖布局的内容。否则若是在本界,纵然是本座,也谈不得布局具体内容。
武祖下在你们血脉中的共有三道印法,但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借你身上纪王之位的气运,以及身上的血脉之力,将这绝天地通炼世大阵布置在纪国大地上。大阵布成,就可以借此阵之力,破开你血脉中的武祖第一道咒印。此咒破开,再服下尊主赐下的丹药,你就能成御景了。」
纪王忽然心中一颤,问:「敢问仙君,这阵法究竟是作什么用的?」
苍梧仙君又是脸露讥讽,道:「告诉你一些也无妨。你脚下所站的百里纪国江山,是用几百年来自纪国各地采撷的地脉节点炼成,可以说,它现在就是整个纪国的大半精华。」
听到这里,纪王瞬间就明白了什么,自语道:「原来如此,难怪孤查阅史书,几百年来岁产都在逐渐减少,地气日益贫瘠,民不聊生。」
「你知道了这些又有什么用?几百年前,正是你那位名留青史的老祖宗,纪英王,自已想办法找上的尊主。尊主许了他轮回之术,他就自已献上了纪国关防山河总图。凭此图,就可避过武祖天道,收取地脉节点。」
纪王心中一凛,道:「轮回之术?」
「嗯,他会在宗室血脉中不断轮回,真灵不味,实际上相当于重生。除了他之外,你还有几任祖宗都效忠了尊主,也赐了此术。」
纪王心生寒意,道:「那孤的孩子中——」」
「当然有可能。」
纪王忽然身体微微颤抖起来,有一儿一女他还是相当喜爱的,但一想到他们内里有可能已经被替换成了先祖魂魄,突然之间就是压抑不住的恐惧与愤怒!
苍梧淡道:「你完成此阵,功劳又大过了他们,所以才会解开你一重咒印,助你完成心相世界。成为御景,那几个轮世的就不要紧了。反正你死之前,他们且还有得轮回呢。」
纪王平复心情,再问:「那这大阵真正作用是什么?」
见纪王定要知道,苍梧便道:「此阵一成,便将纪国与此地连成一体,互为虚实表里,再也难以分割。尊主就可以此为线,将纪国地脉精华一次性钓上仙天,修补紫宸秘天。第一次,先钓七郡精华。」
纪王问:「那七郡会如何?」
「变成绝域死地,生灵不起。」
纪王沉吟不语,苍梧就冷笑道:「用七郡之地换你千年寿元,还不划算吗?这些地,反正又不是你打下来的。下次垂钓,还有你的好处。等纪国垂钓完毕,你也差不多要登仙了,到时六妙空出来的位子,就是你的,可逍遥万载。」
纪王终于缓缓点头。
苍梧神色一松,伸指一点,无数暗色洪流就冲入纪王体内,再散向山川大地,扑向一个个节点。一片暗色悄然在纪国大地上蔓延。
苍梧松了口气,道:「此阵最受不得生机干扰,所以要在钓取的几郡中清理人口,生人不能超过千万,否则—」
他声音突然停顿,就见纪国西域边缘处,忽然有一点亮起炽烈之极的生机光芒,生机何止千万!
在这点光芒照射下,所有暗色全部如被火炙,迅速退散,冒出大片青烟,更有无数怨魂发出惨叫,在光芒中灰飞烟灭。
大阵已破!
苍梧都是一时心中空白,全身冰冷,只是想:不可能,绝不可能———
此刻关屯县中,卫渊正看着最新汇集上来的人口报告。此时纪国之域的人口合计是:
两千三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