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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七章


更新时间:2025年12月10日  作者:郁雨竹  分类: 言情 | 历史 | 两宋元明 | 郁雨竹 | 剑走偏锋的大明 
潘筠正在为这片朗朗晴空努力,安辰他们找可以合作的军户去了,薛韶则要从正面战场出击,将曹荣一干人等绳之于法。

不过,薛韶接了军户的状纸之后,都指挥使司虽然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却还算配合他的调查,没有让薛韶抓到把柄。

当然,给薛韶查的东西短时间内也找不出问题来。

问为什么军户们日子过得这么差?

问就是因为国家在打仗,朝廷要征税,又恰逢遭遇天灾,所以日子过得不好。

这可不是都指挥使司的锅,而是朝廷的锅,详细一点,就是王振和先帝的锅。

反正王振死了,事情可以都推到王振头上。

麓川之战,王振要强征广东的军户过去驰援,要广东的军户负担更多的粮草……

反正都是奸宦王振的错。

曹荣还亲自见了薛韶一面,看过状纸之后一脸痛悔,表示这是他的失职。

好在王振已死,麓川之战也结束了,广东军民有了喘息之机,他表示,他一定会管理好军户,帮助他们两年内恢复元气,请皇帝和朝廷再给他一点时间。

潘筠不知道薛韶怎么想的,反正潘筠听了喜金的转述,转身就去把曹荣的三个库房搬空了一个,又摸进他的卧室,不仅把里面的贵重物品都装走,还打开了好几个暗格,也不管是什么东西,全部打包带走。

曹荣天黑后归家,推开卧房门一看,整个曹府风云变色。

薛韶和潘筠坐在布政使司的屋顶上,看着曹府灯火通明,士兵进进出出,一脸惊慌,就不由扭头看她。

潘筠一脸无辜:“这可不怪我,王振现在是死无对证,你的案情没进展,我就只能让他动起来。”

她指着热闹的曹府道:“你看,现在不就动起来了吗?”

薛韶:“动太过了,你从他卧房里搜出来什么东西?”

潘筠就把东西交给他,有账册,有信件,但更多的是银票、地契和房契,包括但不限于京城、保定、广东各地,甚至在江南还有五个庄子,每个庄子都不少于五百亩。

潘筠当时看着无限心动,但想到地契这东西,到了一定地位,丢了是可以很快补办的,她就歇了私吞的想法。

薛韶看得眉头紧皱。

潘筠道:“东西给了你,用得上你就用,暂时用不上就封起来,等你们的人去抄家,为了坐实他的罪名,我可以再塞回去,让你们光明正大的抄出来。”

薛韶心中一动:“倒是个好办法。”

潘筠低头看了一眼,起身就消失,只留下一句话:“我继续去给他找事了,你快一点,潮州府还等着我们呢。”

潘筠消失,焦同也走到了屋檐下,他努力仰着头去看屋顶上的薛韶,皱眉:“闻韶,你在屋顶上干嘛?”

薛韶:“看风景。”

“看什么风景?快下来,我有事问你。”

薛韶往东看了一眼,微微一笑:“这上面能看到很美的风景。”

焦同就让人抬来梯子,爬上屋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半晌无言。

薛韶偏还追问道:“焦世伯,上面风景如何?”

焦同眉头紧皱:“你做了什么?惹得曹府如此大动干戈?”

薛韶淡淡地道:“今日上门来告状的军户,心中悲痛、怨愤而不能泄,今晚曹指挥使不过体悟了其中万分之一的悲痛而已。”

“我想看看,军户万分之痛可以忍耐,而他曹荣感受这万分之一悲痛会如何反应,能不能继续忍耐?”

话音才落,布政使司前面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然后是巨大的嘈杂声。

焦同猛地扭头看过去。

居高临下之下,便见曹荣带一队士兵强闯进府。

府中的管家大惊失色,阻拦不得,护卫们纷纷拿着刀拦在前面,却被逼得步步后退。

焦同面色微变,回头瞪薛韶,低声质问道:“你干了什么?”

薛韶挑眉,似笑非笑:“只是去曹荣卧室逛了一圈,发现了几个暗格,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

焦同几欲吐血,卧室是多私密的地方啊,是随便能进的吗?

还摸了人家的暗格!

是他,他也会想要杀人的。

不过……

暗格里到底有什么东西,竟让曹荣失态到带兵闯进布政使司后院。

焦同心思电转,他没有犹豫,也不会犹豫,下意识地要保住薛韶。

等焦同意识到这点,他忍不住长叹一口气,看向薛韶:“你是不是早算好了,我一定会保你?”

薛韶:“焦世伯,我是巡察御史,代天子巡视,杀我,等同谋逆。或许您会权衡利弊,但您一定忠君爱国,不会让乱臣贼子奸计得逞的。”

焦同闻言冷哼一声,一甩袖子就转身踩着梯子下屋顶,气呼呼的往前院去,只给薛韶留下一个背影和一句话:“你老实待着!”

薛韶当然老实,他一点冒险去前院的想法也没有,除非曹荣真的敢造反,在布政使司里伤害焦同。

不过,他相信曹荣不会。

都说武将粗心,其实这是一种偏见。

做武将能够做到封疆大吏的人,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长久的胜仗,从来不是光靠武功和勇猛就可以达到的,势必需要智慧和心计。

薛韶拢手站在屋顶,看着焦同拦住要往里硬闯的曹荣,看着曹荣暴跳如雷却没办法冲进来抓他……

直到曹荣忿怒的转身离开,薛韶才蹦下屋顶。

喜金喜滋滋的跑上来:“少爷,你饿了吗?要吃宵夜吗?”

薛韶瞥了他一眼后道:“下次再不经过我的同意和她胡说八道,我就不带你出门了。”

喜金用手在嘴巴上一抹道:“小的知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有了潘筠从暗格里找出来的东西,薛韶的案件进展飞速。

他等曹荣冷静了一晚上,第二天就让人上门去通知他上知府衙门来听审。

曹荣称病不出。

薛韶一听,就问安辰:“昨晚上曹府出来的人都抓到了吗?”

安辰:“一个不落,他们,和他们身上的信,全都没有出城。”

薛韶:“鸽子呢?”

“国师全射了,信在我这里,鸽子全煲了。”安辰顿了顿还问:“煲的粥,很香,您要尝尝吗?”

薛韶还真有点馋了,想了想后点头:“中午吧。”

反正鸽子多,煲了一大锅粥,安辰就替潘筠答应了。

薛韶道:“选一个放了,让他回去报信,你去和宋知府要人,照着名单去请人回来受审。”

安辰接过名单。

薛韶道:“记住,是受审,所以要是请不回来,就押回来。”

他似笑非笑的掀起眼眸:“安大人,到你实现你来这里的作用了。”

安辰一脸正色:“我们锦衣卫做事,大人放心。”

安辰揣上名单就离开。

他先到牢里选出要放的人,将人丢给狱卒,让他们过了午时再放人,然后就招呼上四个兄弟,带上宋浩给的一批人手去请人。

自然不是都顺利,好在锦衣卫武功高,心够狠,靠山也大,所以把其中两个人打个半死拖了回去,一个打成轻伤押回去,还有两个,在见到被押在车里的三个人的惨状后,果断做了俊杰,老实跟着安辰到知府衙门听审。

等他把所有人押回知府衙门时,不多不少,正好是午时,狱卒将人放走。

那人脚步不停,直奔曹府报信,他跑到大街上时,押送五个人犯的马车正好进知府衙门。

薛韶看了眼重伤的俩人,抬抬手,让人把仵作找来给他们治疗。

至于轻伤的那一个,直接和另外俩人被押着跪下。

三人皆是武官,被押着跪下,很不服气的挣扎起来,只单膝着地,另一条腿说什么也不肯放下。

三人对薛韶怒目而视:“薛韶,我们与你同为朝廷命官,你敢压我们下跪!”

大明并不流行跪礼,除了很正式的场合面见皇帝时,或是有求于皇帝的时候,否则一般君臣见礼也多是揖礼。

薛韶也并不想折辱人,对压着三人的衙役抬抬手。

衙役就放松了手,三人猛地起身,挣脱衙役的手,怒视而立。

薛韶手指轻点桌面:“昨天晚上曹府的动静那么大,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我为何请你们过来了吧?”

三人眼中都闪过迷茫。

薛韶见了挑眉:“怎么,难道曹指挥使没告诉你们吗?”

与此同时,曹荣从逃回来的信使那里知道了他们被抓,信件被截留的消息。

曹荣气得拍碎了一张桌子,整条手臂都被震麻了。

他疼得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飞鸽传书呢?可送出去了?”

立即有护卫去查,过了近两刻钟,管家才一脸冷汗的拿着几根鸟毛进来禀报:“老爷,在宅子附近发现了这个,那,那些信鸽只怕凶多吉少。”

曹荣气得攥紧了拳头:“看来,薛韶还真是早有准备,这是直冲我而来呢。”

幕僚忍不住问:“东家莫非得罪过他?”

“他一个江南巡察御史,我乃广东都指挥使,我上哪儿得罪他?”曹荣气呼呼道:“我看,就是那群文官想要对我们武将开刀,定是因为亲征之后新帝有意发展军队,惹了他们的眼。”

“哼,不敢对北方军下手,也不敢朝江南,西南出手,矛头就对准岭南,这是打量我是软柿子呢!”

幕僚却直觉不对:“若是如此,他速度也太快了些,而且,精准狠,竟然一点也不手软,不像是想通过东家对付京中武勋,倒像是想要速战速决,以免扩大影响。”

幕僚皱紧了眉头,欲言又止。

曹荣催促道:“有话便直说。”

幕僚道:“若东家不曾得罪他,那就是为公,想来想去,便只可能是底下将官压迫军户太过,这是引起御史之怒,所以……”

曹荣猛地转身,狼一样的盯视他:“你是说,是我逼的了?”

幕僚连忙低头道:“某的意思是,是下面的人行事太过,欺瞒了东家。”

他顿了顿,声音低八度:“东家,薛韶这人软硬不吃,在朝中名声极好,本就得新帝看重,加之薛瑄在朝中得以重用,又有国师这个朋友在皇帝身边,与他硬碰硬,只会适得其反。”

“可你不是说,他不吃软吗?”

“不吃软,但顾念大局,”幕僚低声道:“东家,您该考虑壮士断腕了。”

曹荣半晌不说话,许久后沉声道:“东西是从我卧室的暗格里取走的,除了一库房的财宝,我还损失了其他东西,壮士断腕未必有用,我看不如斩草除根。”

曹荣以掌做刀,在脖子上划了一下后道:“人死了,一切就可以重新开始。”

“不可,”幕僚急声道:“东家,他身边有锦衣卫,而且他能悄无声息的搬空一个库房,人手必定不少,谁知会不会有漏网之鱼?他们要是带走只言片纸,谋刺御史,等同于谋逆,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当然,真的谋逆了,真正诛九族的也少,但诛三族是基本操守。

曹荣子孙三代都别想活。

曹荣脸色铁青。

幕僚眼巴巴地看着他,希望他不要冲动,带他们走进万劫不复。

过了许久,曹荣才呼出一口气道:“那你说,我要怎么壮士断腕?”

幕僚当即面授他需要断掉的手腕。

曹荣越听越心痛,最后差点不能呼吸。

幕僚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戾气,也不知道他心里是否接受。

反正曹荣最后走的时候,看他的眼神冰冰凉凉的,幕僚感觉自己成了一具尸体。

曹荣走了许久他身体才回暖。

他缓缓坐到椅子上沉思,许久后还是基于对曹荣的了解,起身悄悄从后院离开,去了隔了一条巷子,找到妻子,让她收拾行李,即刻带着家小离开。

“一步不要停,立即去投奔你大姐,不要回乡,也不要回你娘家。”

妻子:“怎么这么突然?”

“不要问这么多,快走。”

妻子担忧的问他:“那你呢?”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们先走,我后去追你们,最快五天,最慢一个月,一个月后,我要是还没去找你们,你就带着孩子们换个地方住,不要告诉我,也不要告诉别人你要去的地方,临时找,一定是陌生之地,给你的钱财带好。”

“相公”

幕僚叹息一声道:“从我第一次过年给曹荣记入府的黄金时,我就预料到今日了。天道平衡,怎么可能让一个人永远那么得意?”

“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而现在,他的时候到了,我也走到了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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