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雨,淅淅沥沥。
陆行舟撑着一把油纸伞,和独孤清漓一起走在江南春山郡的大街上。
伞不大,陆行舟把大部分偏移到独孤清漓那边,任由自己被雨打湿了半身。
对于修行水属的他来说,淋雨和练功也没什么区别。同样独孤清漓也是并不需要这种保护的,时不时就转头看陆行舟的模样,蓝眸转着难以理解的光。
好像分析不出陆行舟这么做的意义何在,我又不怕雨,你为什么要特意帮我挡啊,如果只为自己练功,那又为什么要撑伞。
但内心却莫名甜丝丝的。
原来人类做一些根本无用的事情,也能让人很高兴,就像折下花朵的性器送人一样。
小白毛觉得和他在一起这短短时间学到的人类味儿比以前近二十年都多。
另外……江南果然和北方很不一样。
烟雨之中,举目远山如黛,城中流水穿梭,四处石桥。夕阳斜照,烟雨朦胧,美景如画。
这种风景是北方很难看见的,人物也是俊俏柔美,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柔起来,也不知道和心情是否有关。
唯一让人不太舒服的是,青楼变多了,而且很直接,姑娘们看见陆行舟就摇着手绢儿揽客,那眼神儿也不知道是看见了肥羊还是看见了珍宝。
他这么好看,当然是珍宝。
于是独孤清漓挽紧了他的手臂,示意他是有主的。
只不过姑娘们看向自己的目光就带了些敌意,以及不加掩饰的“这怪物也配?”
甚至都能听见有姑娘在互相低语:“那公子真俊,可惜带了个怪物。”
“要是能和那公子春宵一刻,我不要钱。”
“我倒贴钱”
“嘻嘻小骚货。”
楼上的姑娘笑成了一团,楼下的白毛抿紧了嘴唇,抱着他胳膊的手再度紧了几分。
陆行舟另一手伸了过来,拂开她鬓角一缕碎发:“她们绑一起也比不上你一根头发。”
独孤清漓绽开了笑意。
旋即低声问:“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在街上什么都看不出来,要直接去找郡守么?”
“不用,我们微服私访来着。”陆行舟笑道:“街上其实能看出很多东西的。”
“比如?”
“刚才的青楼,有修行的姑娘可不少,甚至感觉出有七品的。七品修士已经算得上强了,竟能甘心做这个,背后调教的势力有点东西。”
“……所以呢?”
“我想找个大点的青楼进去看看。”
“你就是想去青楼!”少女抬高了声音。
身边路人侧目,露出了憋笑的表情,很快转过了脑袋。
陆行舟叹了口气:“身为天瑶门下,你对此第一反应难道不该是觉得和姹女合欢有关,需要调查?元慕鱼说了,玄女可没死透呢,初韵那边占了大本营,天知道狡兔尚有几窟。”
独孤清漓愣了愣,不说话了。
北方在夜听澜主持之下,魔道生存挺难的,姹女合欢宗的故有青楼营生模式被重点盯防,几乎是每家青楼都被严防死守确认背后是不是姹女合欢宗。这几十年来姹女合欢宗的没落也和基础产业营生被打击得太严厉了有关,没什么钱了。
身为天瑶圣女,独孤清漓第一反应确实该是这个……可她的反应却是在吃醋,想都没想过正事儿。
小白毛挠了挠白毛,觉得自己现在比亲亲听澜还不值钱。
要是照照镜子,估计也是狗看了都嫌弃。
但他真的不是找借口吗……
转过两条街,远远又看见了一个城中湖,有画舫飘于湖上,暂时系在岸边。画舫之上张灯结彩,已经有不少客人在登船,船上莺莺燕燕,笑声传扬。
一看就是个花舫。
有老鸨等在湖边,一看陆行舟,眼睛都亮了,一下就挨了上来。
那领口开得低低的,肚兜都露了大半在外,硕大的兔子乱跳:“客官,今夜我们画舫有花魁初次梳拢的哟……”
独孤清漓盯着那乱跳的兔子看了一阵,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垂下了脑袋。
输了。
还是在师叔面前有点成就感,到了外面随便来个老鸨都被碾压。
陆行舟正在说:“我带着同伴,也合适么?”
老鸨眼波流转:“那难道看的不是客官自己的本事?”
陆行舟笑道:“那就去看看?便是当吃饭看戏也好。”
说着塞了一张银票到老鸨沟里:“给个上等包厢。”
老鸨大喜:“客官跟我来。”
独孤清漓便老实地跟在身后登船。
老鸨:“……”
好本事,这调的。
她故意问道:“晚间节目尚未开始,客官需要先点几个作陪么?”
陆行舟道:“先来一个。”
独孤清漓还是不说话。
老鸨深深吸了口气,看陆行舟的目光如看神仙。
这白毛气质一看就不是丫鬟或护卫,身上隐隐传来的冰凛剑意更是让人浑身发麻,你是怎么调成这样的?
画舫之外,姜缘傻了眼。
你们逛花舫,我呢?我怎么去?
陆行舟随着老鸨到了包厢,包厢在画舫二楼,在包厢里可以清晰地看见下方有个大舞台,看来是花魁献艺的,此时尚未开始。只有丝竹管乐之声在四周不知疲倦地回响,音乐轻柔,氛围靡靡。
陆行舟随意点了一些酒水小菜,老鸨便笑:“客官安坐,酒菜和姑娘马上就来。”
目送老鸨出门,独孤清漓扁了扁嘴:“我一路感知,没有察觉姹女合欢宗的气息。是隐藏得好么?”
陆行舟道:“如今看来,大概不是姹女合欢宗……”
“为什么?”
“因为姹女合欢宗肯定知道你的外貌标志,而其他势力还未必知道,毕竟你在人前出现得着实很少。看这老鸨的态度,显然不知。”
独孤清漓道:“你都猜到不是了,那你还来!”
“来都来了……”
独孤清漓:“?”
陆行舟忙道:“不是姹女合欢,也可能有点别的。先套套话。”
独孤清漓道:“所以你点姑娘是为了套话么?”
“当然。”
“那你不许碰她。”
陆行舟乐了:“怎么听起来你还挺懂逛青楼是怎样的啊?”
独孤清漓面无表情:“不懂,只知道你会对我动手动脚,那其他姑娘不也是用来动手动脚的?所以问话就问话,不许乱动啊。”
陆行舟笑道:“好好好,不动。”
独孤清漓垂着脑袋:“一定想动的话,可以动我。”
陆行舟差点笑出声。
过不多时,房门再开,小二在上酒菜,另有一溜姑娘鱼贯入内,老鸨笑道:“咱们的姑娘都是上好的素质,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哦,就连修行也可以聊几句的,客官可有哪个中意的?”
独孤清漓小手捏得咯咯响,只想把这些女人全扬了。
陆行舟扫了一圈,确实都不错的说……继而忽地瞪大了眼睛。
看到了熟人。
柳烟儿站在最边上,也惊诧地瞪着眼睛看他。
陆行舟实在觉得缘分妙不可言,一指柳烟儿:“就她吧。”
老鸨笑道:“烟儿有福气,好好伺候。”
说完带着其他姑娘撤了,重新关上了门。
柳烟儿站在那里,看看陆行舟,又看看独孤清漓,气氛尴尬无比。
独孤清漓也认出了她,很是惊奇:“你没死啊?”
柳烟儿:“……”
怎么说话的。
陆行舟道:“坐吧,呃,不用靠过来,坐对面聊聊就好。”
独孤清漓再度绽开了笑意。
殊不知就算柳烟儿想靠,陆行舟还怕脏呢,她得过花柳的……虽然眼下看着是治好了,也膈应不是?
柳烟儿总算消化了在这里看见陆行舟的状况,默不作声地坐到了对面,有些自嘲地笑:“你嫌我脏。”
陆行舟道:“哪里哪里,我是带着恋人,可不好唐突。柳小姐怎么会……到了此地?”
柳烟儿淡淡道:“你杀了我爹,抢了丹霞帮,还问我这个,有意思么?”
陆行舟道:“别乱说啊,你爹死于霍瑜的影卫叛变,这是有定案的。丹霞帮也是棠棠真金白银找你买的。”
“当时我也这么认为……可后来知道了陆侯爷与霍家故事,自当明白当初霍瑜身边的人只可能是你杀的,栽赃给一个影子罢了。”
“看来遭逢变难之后,总算是聪明起来了……”陆行舟索性承认:“是,所以你要找我报仇?”
柳烟儿摇了摇头:“我哪来资格找权倾天下的陆侯爷报仇……陆侯爷来此必有要事,不杀我灭口就不错了。说穿了,当时陆侯爷也算是留了我一命,还给钱买丹霞帮……否则就算是杀了我,抢了丹霞帮,我也没处说理。”
虽然当时是想洗掉自己的嫌疑,把事情栽给霍瑜的影子,不适合再额外出手杀柳烟儿。但柳烟儿这么说倒也没错,真想杀还是有一百种办法的,以她当时的无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陆行舟确实也算是手下留情了。
“所以柳小姐为何会沦落到此?”陆行舟道:“当时柳小姐怀揣巨款,只要不跟着白驰去被坑,随便找个老实人嫁了,或者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也不至于此。”
柳烟儿语气平静,却藏不住刻骨的恨意:“我来江南投亲,被吃了绝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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