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恩将占卜工具收回储物袋,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事情。
希拉斯的敌意他当然察觉得到。
这种源于理念冲突和既得利益威胁的对立,在学术界屡见不鲜。
一个坚持传统标准化教学的资深附魔师,面对一个倡导个性化培养的新锐,产生摩擦几乎是必然的。
但这种层次的敌对,还远不足以在他的占卜体系中被定义为高高在上的“织网者”。
希拉斯虽然是月曜级的精英巫师,在附魔学领域也有不小的声望,但说到底只是个学院派的技术专家。
他的手段无非是学术争论、数据质疑。
最多在公开课上,设置一些技术障碍来证明自己观点的正确性。
这种程度的算计,充其量只能算是“恶作剧”,而非真正意义上的威胁。
“真正的织网者……应该是具备足够影响力,能够在更宏观层面布局的存在。”
罗恩在心中分析着:
“至少也得是大巫师级别,或者是拥有相当强大势力的黯日级。”
他想起维纳德提到过的那些竞争对手:
“熔火公”埃拉斯托斯、“铸炉者”曼德拉,这些才是真正有能力在幕后操控局势的棋手。
又或者,是卡桑德拉派遣过来的其它间谍?
“无论如何,希拉斯只是台前的棋子,而非幕后的操盘者。”
罗恩轻抚着胸前依然隐隐作痛的部位:
“混沌血脉的警告不会无的放矢,但我需要分清楚直接威胁和间接威胁的区别。”
希拉斯的目的很明确。
通过搞砸他的公开课,来证明“共鸣法”的不可靠性,从而重新确立传统教学方法的权威地位。
这种行为虽然令人厌恶,但本质上只是学术利益的争夺,而非生死仇敌的恶毒报复。
“所以,应对策略也应该相应调整。”
罗恩在心中制定着计划:
“对付希拉斯,需要的是技术上的准备和心理上的防范,而不是生死搏杀的决心。”
“但对于真正的‘织网者’,我必须保持最高级别的警觉……”
正当他沉浸在战略思考中时,一股熟悉而温暖的意识波动,突然从血脉深处传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寒冷的异乡听到了乡音,既亲切又令人安心。
“我的宝贝!妈妈想死你了!”
纳瑞兴奋的声音在他脑海中炸响,带着一个多月未见的浓浓思念:
“你所在的那个星域实在是太远了,搞得妈妈现在才能和你建立稳定的联络方式!”
随着血脉共鸣的加强,罗恩能够感受到纳瑞此刻的情绪。
那是一种近乎狂欢的喜悦,混合着深深的担忧和不舍。
“妈妈,我也很想您。”
他在心中回应着:
“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您的领域那边有什么新情况吗?”
“新情况?”纳瑞的语调变得有些神秘:
“倒是有一些奇怪的变化……但先不说那些严肃的事情,妈妈要先确认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欺负!”
她的意识如温柔的触手般,在罗恩的精神世界中游走,仔细感受着他的整体状态:
“咦?你的精神力和魔力压缩度都变强了不少。”
“还有这些血脉气息……”
纳瑞的声音变得更加惊喜:
“龙种血脉融合得很好,混沌羊首也在稳定发展,我的宝贝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正当母子二人进行着温馨的意识交流时,一道略显虚弱的声音插了进来:
“咳咳……既然‘家庭聚会’开始了,能不能也算上我这个‘寄居者’?”
阿塞莉娅的龙影,在罗恩的意识空间中缓缓显现。
虽然因为低魔环境而变得更加透明,但那双龙眸中的智慧光芒依然明亮。
“哟,这不是我们的‘高贵龙族’吗?”
纳瑞的语调立刻变得调侃起来:
“怎么,在这种‘简陋’的环境中待了这么久,还没有选择离开?
我还以为小冰块会觉得这里‘配不上’她的身份呢。”
“我……我只是在履行作为引导者的责任!”
阿塞莉娅的龙尾不满地在空中拍打着:
“而且,这种魔力稀薄的环境对我的影响比你想象的要大!
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是意志力的胜利了!”
纳瑞的笑声如小女孩般清脆:
“嘻嘻,听起来像是在为自己找借口呢。
我还以为骄傲的远古龙族,受不了这种‘委屈’呢。”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
罗恩忍不住打断了这场永远不会有结果的拌嘴:
“阿塞莉娅,你能够坚持到现在确实不容易,我很感谢。
妈妈,也不要总是逗她玩了,大家都是一家人。”
听到“一家人”这个词,两个古老存在都暂时停止了争吵。
“看在我家宝贝求情的份上,就饶过小冰块这一次。”
纳瑞的语调重新变得温和:
“不过说真的,阿塞莉娅,你这段时间的表现确实让人刮目相看。”
“哼……算你还有点眼光。”
阿塞莉娅傲娇地哼了一声,但语调中明显带着满意:
“不过,既然大家都在这里,我觉得有些重要的事情需要讨论。”
“对,说到正事。”
纳瑞的语调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宝贝,妈妈最近观察到一些不太正常的现象。”
罗恩立刻集中注意力:“什么样的现象?”
“深渊太安静了。”
纳瑞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忧虑:
“安静到不正常的程度。你知道的,深渊向来是混乱和冲突的象征。
不同层级使徒和觉醒者之间,不同势力之间,总是有各种明争暗斗。”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但最近这个月,几乎所有的争斗都停止了。
就连平时最爱搞事的‘疯咬’和‘暴食之嘴’,都变得异常安分。”
这个信息让罗恩感到不安:
“会不会是因为某个强大的存在强制维持了秩序?”
“如果是这样,反而是好事。”
纳瑞摇了摇触手:
“真正令人担心的是,这种安静不是被强制的,而是自发的。
就好像……所有使徒都在为某个重大事件做准备。”
阿塞莉娅的龙眸中露出凝重之色:
“如果是这样,那确实是个不祥的征兆。
这么多使徒,能够让他们同时停止内斗的,只能是关乎整个深渊未来的大事件。”
“比如?”罗恩追问道。
“比如‘母亲’的苏醒征象变得更加明显。”
纳瑞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
“又或者,某个巫王级别的存在,对深渊造成了影响。”
这两种可能性,每一种都足以颠覆整个主世界的平衡。
“不过,宝贝你不用太担心。”
纳瑞的语调重新变得温柔:
“不管发生什么,妈妈都会保护你的。
而且,既然现在重新建立了稳定联络,这意味着妈妈可以在关键时刻投射力量了。”
她的声音变得更加坚定:
“所以,你最近的行动可以大胆一些。
不管是面对那个什么‘铁脑壳’维纳德,还是应对其他的挑战,妈妈都会为你托底。”
这个承诺,让罗恩心中一暖。
“谢谢您,妈妈。有您的支持,我确实能够更加放心地行动。”
他在心中思考着:
“既然纳瑞的力量可以投射过来,那么我就能进行一些更加深入的探索了……”
自己成为历史学者后,除了在清理泰坦足底时进行过一次历史潜入外,就再也没有深入使用过这种能力。
按照尤特尔教授的指导,同一个历史事件是可以通过反复探索来不断提升解析度的。
每一次深入,都能发现之前被忽略的细节和线索。
而且,随着技能熟练度的提升,他能够承受的历史复杂度也会不断增强。
“妈妈,既然您的力量能够保护我,我想尝试进行一次深度的历史潜入。”
罗恩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上次从萨琳的历史投影中获得了很多有价值的信息,但我感觉还有更深层的真相没有被发掘出来。”
“萨琳?就是那个被我解剖的小虫子?”
纳瑞想起了那次在历史投影中的“肢解使徒”经历:
“她的记忆确实很有意思,特别是关于深渊内部结构的部分。
如果你想要深入探索,妈妈当然会全力支持。”
“但你要记住,历史潜入的危险性随着深度增加而指数级提升。”
阿塞莉娅提醒道:
“特别是涉及高阶存在的历史事件,往往蕴含着足以撕裂普通巫师意识的信息密度。”
“我会小心的。”
罗恩点了点头:
“而且,上次的成功已经让我获得了萨琳的历史投影。
这次不需要借助任何媒介,可以直接进入第二次历史事件潜入。”
他深吸一口气,链接了自己储存的萨琳投影:
“那么,开始吧。”
当历史研究技能被完全激活时,罗恩的意识再次被拉入了时间长河的深处。
但这一次的体验,与之前截然不同。
如果说第一次历史潜入,如同透过模糊的玻璃窗观察。
那么这一次就像是直接走进了历史现场。
每一个细节都变得异常清晰,每一种情感都能被真切地感受到。
但随着探索的深入,一种奇异的现象开始出现:
同一个历史片段,竟然呈现出了截然不同的多重版本。
就像是一幅画被反复涂改,每一层颜料都掩盖着下面的内容。
透过时间的磨损,所有的层次都开始同时显露出来。
“这是……?”
罗恩感到困惑,这种现象完全超出了他对历史记录的理解。
按照常理,已经发生的事件应该是唯一和确定的,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多的版本?
“这就是历史的多重性。”
阿塞莉娅虽然受到低魔环境的影响,但她的声音依然能够清晰地传达到罗恩的意识深处:
“当力量足够强大时,连过去都可以被重新书写。
你现在看到的,是对同一事件的不同‘阐释’。”
她的语调变得更加深沉:
“每一个阐释,都服务于特定的目的和利益。
真相被层层包装,直到最初的本质变得面目全非。”
这种解释,让罗恩联想到当初《超凡全解》讲述的那个小熊维尼的寓言。
他一直以为历史是客观存在的记录,是不可更改的既定事实。
但现在看来,至少在超凡世界中,历史同样是可以被操控的工具。
第一层画面最为清晰,那是被广泛传播的“官方版本”:
萨琳维斯特拉,水晶尖塔年轻一代中的杰出天才。
但她拥有着致命的弱点——对禁忌知识的过度渴望。
在这个版本中,她被描绘成一个典型的学术傲慢者。
不满足于循规蹈矩的学习进度,总是试图跨越既定的安全界限。
导师们的警告被她视为保守的束缚,同学们的担忧被她当作平庸的恐惧。
“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懵懂的学徒了。”
画面中的萨琳面对导师的劝阻,眼中满是不屑:
“那些‘危险’的知识,不过是前人用来维护自己权威的借口。
真正的学者,应该有勇气去探索未知。”
在这个版本的叙述中,萨琳接触深渊文献完全是个人选择的结果。
没有外界的诱导,没有刻意的安排,纯粹是她自己的好奇心和求知欲驱使的行为。
悲剧的发生,被归咎于她的“道德缺失”和“判断错误”。
“如果萨琳能够听从导师的建议,如果她能够保持应有的谦逊……”
画面中的记录者,用哀伤的语调总结道:
“这场悲剧本来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这个版本的结尾,总是强调“学术谨慎”和“权威指导”的重要性:
年轻学者应该在导师的严格监督下,循序渐进地接触危险知识。
任何试图独自冒险的行为,都可能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个人的聪明才智,在危险的神秘学领域面前往往不堪一击。
“多么完美的教育素材。”
罗恩在心中冷笑着评价这个版本:
“萨琳被塑造成一个反面典型,用她的悲剧来强化现有的权威体系。
任何对体制的质疑,都可以用她的例子来回应:‘看,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这种叙述方式,巧妙地将结构性问题转化为个人选择问题。
系统的缺陷被掩盖,责任被完全推给了受害者。”
他想起了自己在现代社会中见过的无数类似案例:
“永远是个体的错,永远是当事人‘咎由自取’,系统本身则永远是清白无辜的。”
但随着观察的深入,第二层画面开始显现。
这个版本的画风截然不同,充满了冷血的理性计算:
萨琳并非偶然接触到深渊文献,她从一开始就是被有计划地选中的实验对象。
整个堕落过程,都在精密的监控和记录之下。
“实验编号:深渊污染机制解析027”
画面中出现了一份标注着机密的研究档案:
“实验对象:
萨琳维斯特拉,女性,19岁
精神力等级高,意志坚定度评估:85/100”
“实验目的:通过观察完整的污染堕落过程,深入理解深渊侵蚀对人类精神的具体作用机制……”
在这个版本中,那些“偶然”接触到的深渊文献,实际上都是精心筛选和投放的。
萨琳的每一个反应,每一个情绪变化,都被详细记录和分析。
甚至连她身边的同学和朋友,都有一部分是专门安排的观察员。
“第37天:实验对象开始表现出对传统知识的质疑态度,符合预期的反叛期特征……”
“第52天:实验对象首次接触深渊污染源,初期反应为轻度精神亢奋,未出现直接的敌对情绪……”
“第73天:污染开始深层渗透,实验对象的价值观体系出现明显扭曲,但仍保持基本的理性思考能力……”
每一条记录都冷静而详尽,就像在观察实验室中小白鼠的行为变化。
萨琳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编号027的“样本”。
这个版本的目的非常明确:
实验者们想要彻底了解深渊污染的传播机制。
污染是如何在人类精神中扎根的?
不同性格类型的个体对污染有何种差异化反应?
污染的传播途径和传播效率如何计算?
是否存在某种天然的“免疫”或“抵抗”机制?
在什么条件下,被污染者会成为新的传播源?
如何在污染扩散之前,进行有效的干预和控制?
“冷血但理性的科学态度。”
罗恩能够理解这种思维方式:
“为了获得对抗深渊的关键知识,牺牲部分个体是可以接受的代价。
从整体利益的角度看,这种选择确实具有一定的合理性。”
“毕竟,如果不了解敌人的攻击模式,就无法制定有效的防御策略。
而要了解污染机制,就必须观察完整的污染过程。”
但这种理解,并不意味着认同。
“理性的极致,往往就是人性的泯灭。”
罗恩皱了皱眉,但却感到习以为常。
这种事情,自己在巫师社会中已经见过了太多太多:
“当人被完全物化为实验材料时,任何底线都会被‘科学价值’所冲破。”
第二层画面,还显示了更多令人不寒而栗的细节:
萨琳的痛苦挣扎,被实验者视为“珍贵的研究数据”;
她对朋友们的求助,被解读为“污染扩散的典型行为模式”;
甚至连她最后的人性挣扎,也被记录为“意识结构崩溃的阶段性特征”。
在实验记录的最后部分,罗恩看到了这样一段总结:
“实验027取得了预期成果。
通过对比分析,我们确认了深渊污染的三个关键阶段:潜伏期、活跃期、扩散期。
建议将相关数据应用于新的防护符文设计,预计能够将污染检测的准确率提升至92.7……”
就在罗恩准备继续深入观察时,一种强烈的危险预感突然从灵魂深处涌出。
天启的赐福开始疯狂闪烁警告信号,危机预感也在同步示警。
更深层的画面正在缓缓显现,其中似乎涉及到了更高层次的存在和布局。
但同时,一股来自维度深处的恶意视线,也开始锁定他的意识坐标。
“够了,宝贝!快退出来!”
纳瑞的声音在他脑海中炸响,充满了紧迫感:
“再深入下去,会被某些不应该察觉到你的存在发现!”
罗恩没有犹豫,立刻中断了历史潜入过程。
当他重新睁开眼睛时,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
“刚才……如果继续下去,会发生什么?”
他心有余悸地问道。
“会被抹除。”阿塞莉娅的声音异常凝重:
“有些秘密,知道就等于死亡。”
“不过,你这次的收获已经足够了。”
纳瑞的语调重新变得温和:
“历史的多重性,真相的层次化……这些认知对你来说都是宝贵的财富。”
“关键是,你现在已经明白了一个重要的事实。”
阿塞莉娅补充道:
“在这个世界中,没有绝对客观的历史,只有服务于不同目的的叙述版本。
学会识别这些版本背后的意图,是生存的必备技能。”
罗恩深以为然地点头。
历史研究(精通)经验值1
历史研究(精通)经验值1
历史研究(精通)经验值1
当历史潜入彻底结束后,罗恩内心久久难以平静。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轻抚着银怀表的表盘,脑海中依然回荡着刚才那震撼人心的发现。
“力量竟然可以重新书写过去……”
罗恩凝视着手中的银怀表,心中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望:
“这种能力,简直就像是……”
他想起了前世一部知名动画中的概念——“岁月的史书”。
那是一件能够修改现实的规则物品。
每当持有者在其上修改历史记录时,现实就会发生相应改变。
虽然只是动画中的虚构设定,但却让年幼的他印象深刻:
如果历史可以被改写,那么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假?
现在,当他亲眼见证了历史的多重版本后,这个童年的疑问重新浮现,并且带着更加深刻的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