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中央,罗恩独自站立。
蜡烛的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将那张面孔分割成明暗两半。
灵魂深处,暗之阈开始苏醒。
罗恩闭上眼睛,让虚骸与肉体开始半重迭。
星光从他的皮肤下渗透出来,那些微光如同活物般攀爬、缠绕、编织,最终在他体表形成了一层近乎透明的“茧”。
——空间折迭
下一瞬,罗恩的身影消失了。
密室中只剩下那支孤独燃烧的蜡烛。
火苗剧烈摇晃了几下,仿佛刚刚有什么庞然大物从它身边呼啸而过。
罗恩在“折迭”中穿行。
当一个黯日级巫师将自己的虚骸雏形发挥到极致时,他能够短暂地“剥离”出现实维度。
在更高维度的“夹层”中移动,然后在目标位置重新“嵌入”。
而到了大巫师层次,便可以更进一步地完全进入虚数空间与同级敌人交战。
就像卡桑德拉,曾经与三位“生命之树”大巫师在流沙之地的战斗一样。
整个空间折迭和移动过程,理论上不会对凡人世界造成任何影响。
理论上。
罗恩忽略了一个关键因素,他的暗之阈太过特殊。
它本身就是“观测”、“遮蔽”、“裁决”三重概念的锚点,联接着星界的纯净魔力和深渊的原始混沌。
当这样一个“异物”从现实中剥离又重新嵌入时,就像用一把烧红的刀切开了奶油蛋糕。
刀本身很干净,可高温依然会留下焦痕。
地下的矿洞中,二十多名矿工正在符文灯光的照耀下挖掘魔石矿脉。
镐头有节奏地敲击岩壁,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混合着矿工们粗重的喘息和偶尔的交谈,构成了地下世界特有的交响乐。
“老汤姆,听说你儿子要去考学徒了?”
“是啊,那小子说以后想成为那些巫师老爷,哈!我看他是脑子被驴踢了……”
话音未落。
所有的符文灯光,在同一刻全部熄灭。
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捏灭,“啪”的一声,世界陷入了绝对的黑暗。
那种黑暗,比任何外界的夜晚都要彻底。
矿洞深处本就没有自然光源,当所有人造光消失时,剩下的只有一种让人窒息的“虚无”。
“怎么回事?!”
“灯!灯怎么灭了?!”
“老天爷!我什么都看不见!”
恐慌像瘟疫般在矿工间蔓延。
有人跌倒,撞在岩壁上发出痛呼;
有人疯狂摸索着腰间的备用火石,却发现手指抖得根本擦不出火花;
还有人直接瘫坐在地,嘴里念叨着祈祷词……
三秒,整整三秒。
这三秒钟对于这些被困在地下深处的凡人来说,漫长得如同三个世纪。
他们的意识开始出现幻觉,在绝对黑暗中“看到”了各种扭曲的形状……
然后,光明归来。
所有符文灯同时亮起,甚至比之前更亮了几分,刺目的光芒让所有人本能地闭上眼睛。
“呼……呼……”
矿工们大口喘息着,如同溺水者终于浮出水面。
可就在他们庆幸劫后余生时,一个颤抖的声音响起:
“你们……你们看墙壁……”
所有人转头。
然后,新的恐惧攫住了他们的心脏。
原本灰褐色的岩壁,此刻正在“出汗”。
无数细密的水珠从岩石顶中渗出,汇聚成小股溪流沿着墙面蜿蜒而下。
可那些“水珠”却不是透明的。
它们闪烁着如同星光般的微光,在昏暗矿洞中留下一道道发光轨迹,美丽得令人战栗。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老汤姆不小心被滴到了身上。
液体冰凉,却带着某种奇异的“刺痛感”,仿佛有无数针尖在他皮肤上跳舞。
“队长!这个东西有毒吗?!”
“我……我怎么知道!”矿队队长同样惊慌失措:
“所有人立刻撤离!去找驻矿的高等学徒大人!”
二十几个矿工慌乱地收拾工具,踉跄着向矿洞出口跑去。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逃离后的第七天,这座矿洞会被学派联盟完全封锁。
那些银色“露水”经过鉴定被确认为“星界残渣”,一种只有空间撕裂事件中才会出现的副产物。
而那些不慎接触到残渣的矿工,会在接下来数年中逐渐展现出微弱的“魔力感知”。
其中三个人甚至成功通过了初等学徒测试,开启了他们从未想象过的巫师之路。
法鲁克王国的边境,一支商队正在暴风雨中艰难前进。
雨水如鞭子般抽打着篷布,狂风试图将整个车队掀翻;
闪电在云层中疯狂爬行,将天空撕裂成一块块光斑。
“该死的天气!”
领队商人缩在马车里,紧紧裹着湿透的斗篷。
他的护卫,一个疤脸佣兵正吃力地控制着受惊的马匹:
“老板!这雨太大了!我们得找地方避一避!”
“不行!再晚一天,那批货就赶不上了!”
商人固执地摇头:“继续走!我给你们双倍佣金!”
佣兵咒骂一声,却也只能遵从雇主的命令。
就在这时,世界停止了。
雨滴在半空中凝固。
它们保持着下落的姿态,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冻结,悬停在空中密密麻麻如同一张水晶帘幕。
闪电停在了云层中,那蓝白电光维持着扭曲的形状,像是被暂停的画面。
狂风消失了,空气变得如同凝胶般粘稠,每一次呼吸都要用力挤压肺部。
马匹们维持着奔跑的动作,可蹄子悬在半空一动不动。
“这……这……”
商人和佣兵同时僵住。
他们能够思考,能够移动眼球。
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灌注了铅水,任何动作都变得无比缓慢。
佣兵艰难地抬起头,想要看清天空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看到那片被暴风雨笼罩的铅灰色天幕被“撕开”了。
在裂痕内部,露出一片“原始的黑”,一种吞噬了所有光线和色彩的纯粹“虚无”。
佣兵盯着那道裂痕,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从指缝中流失。
他想尖叫,可声带被冻结;想逃跑,可四肢不听使唤;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裂痕缓缓地合拢。
就像一只眼睛眨了一下。
“轰隆隆隆——!”
时间恢复,暴风雨以加倍的疯狂砸落下来!
所有被“暂停”的雨滴同时恢复下落,在地面上激起无数水花;
闪电积蓄已久的怒火炸开,震耳欲聋的雷声几乎震碎耳膜;
狂风像被强暴了的巨兽,咆哮着横扫过整个平原……
“啊啊啊啊啊——!”
佣兵终于能够尖叫了,他的声音几近崩溃:
“你们看到了吗?!你们看到了吗?!天空!天空裂开了!”
“什……什么裂开了?!”商人被吓得不轻,可他什么都没看到。
因为在时间减缓的那几秒中,只有少数几个“足够敏锐”的凡人能够保持部分意识。
“黑色的裂痕!巨大的!就在天上!”
佣兵疯狂地指着天空:
“有什么东西……有什么恐怖的东西穿过去了!”
商队其他人面面相觑。
有人以为佣兵疯了,有人以为他被闪电吓傻了,还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说这是“不祥之兆”。
可无论如何,这支商队再也没有继续前进的勇气。
他们在最近的村庄停留了整整三天,直到佣兵的精神状态稍微稳定,才敢重新上路。
而那个佣兵,会在余生中反复做着同一个噩梦:
梦中天空再次裂开,可这一次,那个“东西”没有穿过去。
它停了下来转过“头”,“看”向了他……
异象发生时,罗恩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法鲁克王国郊外的一片小树林中。
他落地的瞬间,暗之阈的遮蔽力场本能地扩张开来。
罗恩深吸一口气。
然后将目光投向了树林边缘,拉尔夫家族的祖宅。
时间,这个对巫师而言只是“需要管理的资源”的概念。
对凡人来说,却是最残酷的刽子手。
罗恩的目光扫过庄园的前院,看到了一个佝偻的身影。
那是他的大哥,爱德蒙。
二十年前,爱德蒙身体还算硬朗,说话声音洪亮,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可现在那个曾经健壮的男人,已经变成了一个步履蹒跚、两鬓斑白、背部严重弯曲的老者。
他正吃力地指挥着几个仆人搬运货物:
“小心……小心那个箱子,里面是易碎品……”
罗恩沿着树林的边缘无声无息地移动,将意识延伸出去。
暗之阈的“观测”特性被他小心翼翼地激活。
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切开现实的表层,深入到庄园内部。
他的感知穿透了石墙、木板、帷幔,最终锁定了主楼二层深处的一间卧室。
那是父亲的房间。
罗恩闭上眼睛,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那个空间中。
下一秒,他“看到”老大公躺在一张过于宽大的床上,整个人瘦弱得就像一截即将燃尽的枯木。
老人怀中抱着一个泥人。
一个粗糙不堪、看不出具体形状的泥人。
那是罗恩小时候用庭院里的黏土捏的。
当时他想做一个“勇敢的骑士”,可因为手艺太差,最后捏出来的东西四不像,被兄长们嘲笑了好久……
没想到父亲却把它保存了下来,小心地烤干上漆后,摆在书房的展示柜中。
现在那个泥人被老人紧紧抱在胸口,就像抱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我的罗恩……”
老人的嘴唇在颤动,发出几乎听不清的呢喃:
“你一定过得很棒吧……”
“成为大巫师了……是吧……”
每一个字,都要耗尽他全身的力气。
“你这孩子……就是不回家……”
老人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泥人粗糙的表面,眼角渗出浑浊的泪水:
“不回家也好……”
“外面的世界,一定很精彩……”
“比这个小地方,精彩多了……”
话没说完,老人陷入了昏迷。
可即使在昏迷中,他的手依然紧紧抱着那个泥人不肯松开。
罗恩站在树后,整个人如同被钉在了原地。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突然,老人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的身体开始痉挛,手脚无意识地抽搐。
“不……”
罗恩的拳头攥紧。
他知道这是生命最后的挣扎,死亡正在降临。
卧室门被推开,一个中年女仆慌张地跑了进来:
“您怎么了?!”
她冲到床边试图扶起老人,却发现对方的身体已经僵硬得如同木板。
“快!快去叫族长!还有医生!”
女仆尖叫着冲出房间。
罗恩的意识死死锁定在父亲身上。
“我必须做点什么。”
罗恩咬紧牙关:
“我不能让他就这样……就这样痛苦地离开……”
“可是宝贝,你不能靠近……”
“我知道。”
他深吸一口气,暗之阈的“裁决”特性开始运转:
“我不会靠近,也不会触碰。”
“我只是……给他一个梦。”
“一个能让他安心离去的善意谎言。”
他缓缓抬起右手,一团星光被轻轻推出。
它穿过墙壁,无声无息地渗透进那间卧室。
最终停留在老人模糊的视网膜之间。
然后,星光绽放。
老拉尔夫感到自己正在下坠。
下坠,下坠,坠入一片温暖而柔和的黑暗中。
痛苦消失了,寒冷消失了,折磨了他数年的病痛都如潮水般退去。
剩下的只有宁静和……解脱感。
“我要死了吗?”
他在心中问道,语气平静。
他不害怕,自己该经历的都经历了,该品尝的都品尝了。
唯一的遗憾,只有……
就在这时,黑暗中出现了光。
一道晨曦般的光芒,从遥远的地方洒落下来。
老拉尔夫努力睁开眼睛。
在其模糊的视线中,周围景象开始变化。
在那片光芒中,一个身影缓缓浮现。
那是个穿着朴素学者长袍的年轻人,他向着自己的父亲招了招手。
“父亲。”
幻象中的罗恩开口,声音清晰而真实:
“我回来了。”
老拉尔夫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罗恩,我的孩子……”
然后,更多身影在光芒中浮现。
老拉尔夫早逝的妻子,正微笑着回眸看向自己的丈夫;
年轻时死于边境战场的挚友,正用力拍他的肩膀;
还有在贵族战争中失去的亲弟弟,正腼腆地对他点头致意;
这些先他一步离开人世的亲人、朋友、战友……
所有在他生命中留下重要印记的人,此刻都再次聚集在一起。
他们围绕着老拉尔夫,每个人都带着温暖的笑容,每个人都在用无声的语言说:
“欢迎回家。”
“原来,你们都在这里等我……”
老拉尔夫的脸上绽放出孩童般的笑容:
“我还以为……我要孤独地离开……”
他看向幻象中的罗恩,眼中满是骄傲:
“我的孩子,你真的成为大巫师了吗?”
“是的,父亲。”
幻象中的罗恩微笑着点头:
“我做到了,就像您说的那样,我成为了伟大的巫师。”
“好……真好啊!”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轻,可那笑容却越来越灿烂: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
然后,心脏停止了跳动。
他躺在床上,在微笑中陷入沉眠。
手中紧紧抱着那个丑陋的泥人,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陷入了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
树林中,罗恩缓缓放下右手。
星光从他指尖散去,最后一点微光在夜风中熄灭。
“再见,父亲。”
罗恩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
“对不起,我只能给你一个谎言。”
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情感压回灵魂最深处。
理智,重新占据了主导地位。
他是巫师,他不能在这里崩溃,不能让情感影响判断。
他还有事情要做。
卧室中,大哥爱德蒙冲了进来,身后跟着医生和其他家人。
“父亲!”
爱德蒙扑到床边,抓住老人冰冷的手:
“父亲你醒醒!你不能……罗恩还没……”
医生检查了脉搏,然后缓缓摇头:
“节哀顺变,大公已经……安详地离世了。”
其他家人也围了上来,有人哭泣,有人祈祷,有人只是呆呆地站着……
罗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他看到大哥爱德蒙跪在床边,将父亲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肩膀剧烈颤抖;
他看到自己的侄子扶着墙壁,眼泪无声地滑落;
他看到那些仆人,那些曾经服侍过父亲的人,也在偷偷擦拭眼角……
这是一场凡人的葬礼。
“该走了,宝贝。”
纳瑞轻声提醒:
“你在这里停留得越久,留下的‘痕迹’就越深。”
“我知道。”
罗恩最后看了一眼那间卧室,看了一眼床上那个安详的身影。
然后,他收回了所有的力量。
暗之阈的遮蔽力场开始收缩、凝聚、最终完全内敛。
罗恩的身影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从这片小树林中消失,重新进入了“折迭”状态。
重新回到密室中,他脱下斗篷迭好放回储物袋,坐回书桌前拿起羽毛笔。
笔尖在最后一行字上停留了很久,很久。
最终,他缓缓勾上一道红线。
待办:返回法鲁克王国为父亲检查身体,家族的未来也需重新规划
“人终有一别。”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
中央之地的夜景在眼前铺展开来:
悬浮的巫师塔和城市、流光溢彩的魔晶街道、偶尔划过天际的各色飞行器……
这就是巫师的世界,璀璨,却也冰冷。
“宝贝……”
纳瑞的意识轻轻触碰他:
“你现在的情绪波动很大,需要妈妈帮你平复一下吗?”
“不用。”
罗恩摇头,将所有情感重新压回内心深处。
就在这时,纳瑞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促狭:
“对了宝贝,妈妈的‘小母马’刚才发来了信息哦~“
“尤菲米娅?”
罗恩转过身,眉头微挑。
“是的呢~“
纳瑞的声音带着某种恶作剧般的愉悦:
“那孩子在乱血世界待了快三十年,现在终于遇到她解决不了的麻烦了。”
“她通过血脉连接向妈妈求援,说什么‘血月永夜’快要降临啦,‘艾登要彻底失控’啦……”
混沌使徒摆了摆触手:
“还说愿意献上她三十年的所有研究成果,请求‘主人’出手。”
罗恩听到这番话,马上使自己调整到“工作模式”。
他走回书桌前,取出一块记录水晶:
“妈妈,请您把她发来的完整信息传给我。”
“好的哦~”
纳瑞的触须在概念层轻轻波动。
下一秒,大量信息如潮水般涌入罗恩的意识。
那是尤菲米娅这三十年在乱血世界的经历,被纳瑞以“记忆碎片”的形式完整保存了下来。
罗恩闭上眼睛,开始快速浏览这些记忆……
乱血世界,黄昏城地下三层。
尤菲米娅抬起头,目光穿透厚重的岩层和钢铁,仿佛能看到这座城市的全貌。
那个由她一手建立、耗费近三十年心血打造的灰色国度。
来到这个世界大概快三十年了,不过换算成主世界的流速应该只是过了十八年。
对于一个巫师来说,这本该只是漫长生命中微不足道的片段。
尤菲米娅闭上眼睛,任由记忆碎片在脑海中重新拼凑。
初次回到这片血腥大地上时,尤菲米娅的第一反应竟是感到了某种久违的“自由”。
毕竟,那个曾经死死压在她灵魂深处的“血脉枷锁”,因为纳瑞的混沌改造而变得模糊不清。
然而这份自由的代价,就是彻底的孤立无援。
“先活下来。”
尤菲米娅低声对自己说,然后展开了背后的血翼。
第一周,她躲在废墟中观察。
她看到了那些疯狂的血族如何在月光下撕咬彼此;
看到了人类的巡逻队如何用银弹和圣水艰难地维持防线;
也看到了少数还保有理智的血族贵族,是如何在恐惧中瑟缩在古堡深处,用厚重的铁门将自己与疯狂的同类隔离开来。
“这个世界正在崩溃。”
她得出结论:
“那家伙的疯狂像瘟疫一样蔓延,而所有人——血族、人类、巫师都在等死。”
可尤菲米娅不是那种会坐以待毙的人。
第二周,她开始谨慎地接触边缘地带的小氏族。
“暗蔷薇家族”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进入她的视野。
这个只有十七名成员的小氏族原本隶属于某个大氏族的旁系,在血狂乱的冲击下失去了所有高阶血族。
族长是一个刚刚晋升不的子爵,连自己的领地都无法守住,正在考虑举族迁往人类控制区投降。
“我可以帮你们。”
尤菲米娅出现在他们即将被疯狂血族攻破的据点外,背后的血翼散发着威严的气息:
“以‘王之后裔’的名义。”
当她报出这个身份时,所有暗蔷薇家族的成员都震惊了。
艾登的直系后裔,那可是血族中最尊贵的存在。
即使现在“鲜血之王”已经疯了,这份血脉本身依然代表着无上的权威。
“可是,殿下您为何会……”
年轻的子爵族长小心翼翼地问,目光在尤菲米娅那对“有些奇怪”的血翼上停留。
“我曾被放逐。”
尤菲米娅给出了一个半真半假的答案:
“在巫师们的主世界中流浪多年,接触了某些……不该接触的东西。
但现在我回来了,我要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这个说法解释了她身上那些“异常”的特征,也为她日后展现出的“非常规”能力提供了合理借口。
暗蔷薇家族选择了效忠。
他们别无选择,要么跟着这位神秘的“王女”,要么在下一次狂乱潮中被撕成碎片。
尤菲米娅用接下来的时间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并渐渐建立了自己的追随者网络。
实际上,对于“狂乱”并非完全没有应对之策。
这个世界的工业革命带来了大量化学污染物。
尤其是某些特定的重金属化合物和有机溶剂,与血族的超凡再生能力发生了意想不到的相互作用。
这些污染物本该是致命的毒素,却在血族的再生机制作用下被“整合”进了细胞结构中,形成了一种新的、更加“稳定”的血肉形态。
而这种“稳定性”,竟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隔离艾登通过血脉传递的“疯狂信号”!
“就像是在血脉连接中插入了一层‘杂质过滤器’……”
尤菲米娅喃喃自语,羽毛笔在笔记本上快速书写:
“污染物降低了血族的纯度,削弱了与始祖之间的联系强度。
作为代价,他们的某些能力会受损。
比如再生速度变慢、力量上限降低,但换来的是对血狂乱的抗性!”
这个发现彻底改变了她的战略方向。
如果能够人为地、可控地在血族体内引入这种“污染”。
那就等于找到了对抗艾登疯狂传染的钥匙!
尤菲米娅全身心投入到“污染之血净化理论”的研究中。
废弃的地下铁路网,原本是这座工业城市在百年前为了运输煤矿而挖掘的巨大隧道系统。
随着地表矿脉枯竭和新技术的出现,这些隧道被遗弃了,成为老鼠和流浪汉的栖身之所。
直到尤菲米娅来到这里。
借助魔力灯光,她能看到这片空间的全貌。
足以容纳数万人的庞大地下空间,天然的隔音效果,复杂的通道网络提供了无数逃生路线……
“完美。”
尤菲米娅露出满意的笑容:“这里将成为‘第三条道路’的摇篮。”
黄昏城的建设耗时五年。
尤菲米娅动用了她这些年积累的所有资源。
从暗市购买的建筑材料、招募的工匠团队、还有那些愿意追随她的“仆从”们。
废弃军工厂的地下三层,尤菲米娅的秘密实验室里弥漫着刺鼻的化学气味。
那是硫酸铜、汞化物、工业焦油和血液混合后的独特气息。
普通人闻到会立刻呕吐,可对她而言这已经如同香水般熟悉。
实验台上的每个容器中,都漂浮着一团暗红色的液体。
那些液体在魔力灯光的照射下呈现出诡异的金属光泽,宛如生锈的铁水,又像是凝固前的岩浆。
“第三百八十二次实验,污染物浓度提升至27,混沌之力注入量降低至安全阈值的40……”
尤菲米娅用羽毛笔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
“理论上,这个配比应该能够达到‘隔离血脉信号’与‘保留超凡特性’的平衡点……”
她伸出手,指尖轻触其中一个容器。
混沌触须从她的掌心延伸出来,如同活物般探入液体中。
那些暗红血液立刻开始剧烈沸腾、翻滚,表面浮现出一层银白光膜。
“成功了?”
尤菲米娅屏住呼吸。
光膜持续了整整三秒,然后……崩溃。
血液失去所有颜色,变成一滩毫无生机的灰白液体,沉淀在容器底部如同死水。
“该死……”
她咬紧牙关,将这个容器推到一旁。
失败的原因很明确:
污染物浓度太高,虽然成功隔离了艾登的疯狂信号,却也同时摧毁了血液本身的超凡活性。
这样的产物毫无价值,甚至连普通的治疗药剂都比不上。
可假如降低污染物浓度,隔离效果又会大幅下降……
“平衡点,一定存在某个完美的平衡点……”
尤菲米娅喃喃自语,可却发现自己研究出的几个方向,每一个都有致命缺陷。
当然,这二十多年的成果并不是完全没有。
她做出了半成品的药剂,能够在减弱自身力量的同时一定程度抑制“血狂乱”。
这种资源,也是她能够快速建立起一个不小的地下势力的核心原因。
可想要更进一步的话,尤菲米娅揉了揉额头:
“无论哪条路,我都需要……”
答案已经浮现在脑海中,清晰得无法忽视:
“我需要一个在魔药学和血脉领域的专家,来主持这份研究……”
那个人,自然只能是罗恩拉尔夫。
无论是提供战斗支援、协助研究推进,抑或参与咒术反转,对方都是那个不可或缺的“变量”。
尤菲米娅单膝跪在法阵中央,双手按地,额头抵着冰冷的石板。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
这种跨世界的联系需要消耗巨量生命力,每一秒都在燃烧她的本源。
可她不在乎。
“罗恩拉尔夫大人……”
她的声音通过法阵传递,穿越维度的壁垒:
“您的仆从尤菲米娅,恳请援手。”
光芒愈发炽烈,法阵符文开始一个接一个亮起。
“您刚刚获得拓荒资格,需要实践场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您的研究需要素材,需要那些在主世界无法进行的极端实验;
“而您的虚骸也需要真正的战场来锻造、需要能够匹敌的对手来磨砺……”
“这里有一切。”
“一个准巫王级的疯狂始祖,等待着被击败;
“一个失控的世界,等待着被重建或收割;
“还有您的仆从,等待着……她主人的裁决。”
话音落下,法阵达到了亮度的顶点。
整个地下三层都在这股能量冲击下剧烈震颤,墙壁上浮现出一道道裂纹,天花板开始掉落碎石……
尤菲米娅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模糊。
生命力的过度消耗让她的视野边缘开始发黑,身体也变得冰冷。
但信息传递完成,连接建立成功。
尤菲米娅倒在地上,陷入了深度昏迷。
现在,只需要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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