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种有反差的问话才能试出一个人的真实反应。
没错，于大章还是在提防眼前的周嘉诚。
虽然在他眼里，这个大学生并不是一个有城府的人，但也不排除这是个天赋型的表演艺术家。
就好比张森那样，在某些特定的场合下，张森是真的能做到以假乱真。
“不知道啊。”
周嘉诚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上次见他，是在校外的一家饭店，再上次是在他住的酒店里。”
“虽然他没说过，但我知道他在金陵没有家，所以也就没有固定的住址。”
他稍稍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回忆什么，然后缓缓地说道：
“关于他的事情我从来都不问，我妈在世的时候，经常和我说，不要打听和张叔有关的任何事情。”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略微低沉了一些：
“我记得很清楚，妈妈去世后，张叔曾问过我，愿不愿意和他去另外一个地方重新生活……”
周嘉诚突然停了下来，脑袋也低了下来。
这下子，于大章更好奇了。
他之前就没想明白，既然张江科一直关注着这个亲儿子，怎么还让周嘉诚进了儿童福利院？
周金燕的父母不接纳这个孩子，于大章倒是能够理解。
毕竟当初老两口就坚决反对周金燕生下这个孩子，他们对于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想必早已心知肚明。
在老一辈人的观念中，这种情况往往被视为不光彩之事，再加上他们对人贩子深恶痛绝，所以不认这个孩子也实属人之常情。
现在明白了，原来张江科之前曾想过将周嘉诚这个亲儿子带走，而且也征求过孩子的意见了。
只是不知道后面为什么不了了之了。
见周嘉诚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于大章也没催促，只是安静地坐在对面看着他。
片刻后，周嘉诚的肩膀轻微颤抖了几下，随后缓缓抬起头来，双目泛红地看向于大章。
“我拒绝了，我要守着我妈，我走了就没有人给我妈扫墓了。”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哽咽起来：
“我要陪着她，既然她活着的时候我不能尽孝，那就不能让她离世后，一个人孤单地在墓地里等我。”
“她全部的心思都在我身上，如果我长时间不去看她，她一定会想我的。”
怎么又扯封建迷信……于大章烦躁地捏了捏眉心。
不管怎么说，能有这份孝心，说明周嘉诚这个人本质不坏。
周金燕不告诉他有关父亲的事情，估计也是不想他受牵连。
张江科肯定也是这个想法，他自己做的孽，不想连累到他唯一的儿子。
所以在周嘉诚拒绝后，他也没有再坚持。
“上次他见你，都聊什么了？”于大章又问道。
他总觉得张江科不会就这么一走了之。
周嘉诚是他唯一的亲骨肉，这一走很有可能就是永别，而且他这个岁数，除了这个儿子也没别的指望了。
不管从哪方面来看，张江科在走之前都应该来看一看周嘉诚。
还有就是，上次他只留下一部新手机和一万块钱。
这对于周嘉诚来说，也就勉强够学费。
所以，张江科一定会在走之前给周嘉诚留下一笔钱，而且这笔钱一定会以现金形式留下来。
因为他一旦被警方盯上，所有的资金流向都将被视为赃款。
“没说什么特别的。”
周嘉诚想了想，随即答道：
“就是叮嘱我要注意身体之类的，还说要是有困难可以给他留言，无论什么困难都可以和他说。”
留言？于大章眼前一亮。
也就是说，周嘉诚能联系上张江科！
“怎么留言？”于大章连忙问道：
“是手机短信，还是通讯软件？”
无论是哪一种，都可以通过技术手段追查到张江科的位置信息。
在目前这种状况下，这就是重大线索。
“都不是。”
周嘉诚摇了摇头，随后拿出手机，熟练地拨弄了几下，然后将手机屏幕正对于大章，说道：
“他给我留了一个电子邮箱地址，让我有事情就给他发邮件。”
玩的挺花啊……于大章没想到张江科还有这一手。
由于电子邮箱不是实时在线的通讯软件，所以只能追踪到上一次登陆的时间和IP地址。
将邮箱记下后，于大章问道：
“他怎么能确定是你发的邮件？”
“我的邮箱就是我的QQ号。”周嘉诚又拨弄了几下手机，打开QQ邮箱，然后将屏幕递到于大章面前：
“上次他给我留邮件地址的时候，顺便也记下了我的QQ号码。”
于大章看向他的邮箱，发现收件箱和发件箱都是空的，一看就是从来不用邮箱发信息。
想来也是，如今的都很方便，尤其是对于年轻人来说，他们更倾向于使用即时通讯软件来交流。
“今天就到这儿吧。”
于大章站起身，看着周嘉诚说道：
“如果有需要，我们还会再来的。”
周嘉诚闻言，也站了起来，他盯着于大章，好奇地问道：
“不用我给张叔发个邮件吗？”
他的意思很明显，是想配合警方联系张江科。
从他说话的语气和神情上看，显然已经知道警方来找他的目的。
“暂时不用。”
于大章对他笑了笑：
“现在你张叔没有心情看邮件。”
说完之后，他向外走去，许队跟在了他身后。
从头到尾许队都没有插话，只是拿着纸笔，在一旁做着记录的工作。
走到门口，于大章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停下脚步。
犹豫了一下后，他转过身，看向周嘉诚，问道：
“你就不好奇你张叔出了什么事吗？”
他太配合了……于大章甚至感觉到他是在刻意迎合警方的调查。
在最后，他竟然主动提出给张江科发邮件。
如果周嘉诚和张江科有感情，怎么可能会配合到这个程度。
“不好奇。”
周嘉诚一脸认真地答道：
“从小我妈就告诉我，不要问有关于张叔的任何事。”
“而且在孤儿院的日子里，我学到的最实用的生存技能，就是不要对别人的事情产生好奇心。”
有破绽……这是于大章第一次在周嘉诚的脸上看到了撒谎的痕迹。
他慢慢地转过身，重新走回屋内，当他再次面对周嘉诚时，他的脸色冷了下来。
“你撒谎了。”
于大章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失望：
“你不是不好奇，而是已经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