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阿娘不见了。”
小丫头眼睛都没有睁开,就从嘴巴里蹦出这句话。
云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小丫头笑。
“那个喜欢吃奶的弟弟也不见了。”
小丫头一边揉着惺忪的眼睛,一边说,云策觉得她的六识很敏感。
“她们回去了,你阿娘叫沈三娘?”
小丫头揉完眼睛,似乎清醒过来了,她看着云策道:“你好傻哟,阿娘是阿娘,沈三娘是沈三娘,阿娘只让我告诉别人,我是沈三娘的孩子。”
云策揉揉鼻子道:“我确实挺傻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霍无荻!”
“嚯,这名字起的霸气。”
“你又犯傻了,哪有女孩子起这样的名字的,不是敌人的敌,是荻花的荻,阿娘说,秋日荻花盛开,一片素白,就像白雪漫地,纯洁无暇。”
“啊?原来你的名字这么美啊,不过,大汉这边可没有荻花这种花,你阿娘骗你呢。”
小丫头皱着鼻子沉思片刻道:“有一个老爷爷也这么说。”
“哦,那个老爷爷是谁啊?”
“是一个坏蛋,一个拿锤子敲我脑袋的坏蛋!”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在那座楼上。”
“你是怎么从那座楼上跑掉的?”
“我装死,他们就把我丢下来了。”
云策透过屋顶的打洞看一眼百十米高的攀星楼,再看看小姑娘,他觉得这个小姑娘在骗他。
“你又傻了不是,从楼顶摔下来我肯定会摔死,我是从不太高的地方被人丢下来的,底下还有好多小孩子的尸体,我掉尸体上,就没被摔死。”
云策从怀里掏出一枚哨子,对小姑娘道:“我吹一下哨子,你要是难受就告诉我。”
霍无荻瞅着哨子摇摇头道:“不听,头疼。”
云策道:“只有头疼吗?”
“还有别的,有人在我脑袋里告诉我,要我拿刀子扎自己的手心,我又不傻,当然不扎,然后头就疼起来了。”
说完看着云策含着哨子的嘴巴道:“我不想睡觉。”
云策就把哨子从嘴上拿下来道:“不睡觉,你想干啥?”
“我想撒尿。”
“那就去楼下的空地上撒尿吧。”
“尿不出来。”
“为啥?”
“要吹哨子。”
“我吹?”
“我吹!”
云策闻言笑了,他径直把手里的哨子递给小丫头,然后,就看到小丫头赤着脚跑下楼梯,来到房后,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似乎在撒尿。
就是这个小丫头撒尿的时间长了一些,考虑到大便也需要时间,云策就靠在窗前,瞅着站在那棵枯树下边淋雨的枣红马。
忽然听到屋后传来小姑娘的尖叫声,云策迅速来到后窗,探头朝下看去,没看见小丫头,就连忙来到前窗,正好看到小丫头骑在枣红马背上,用一双沾满泥巴的小脚丫用力的踢枣红马宽阔的后背,似乎想让枣红马驮着她快跑。
然后,枣红马就驮着小丫头进了屋子,身子一抖,就把她给丢到二楼。
云策探手接住小丫头笑道:“尿完了,就想骑马?”
小丫头笑吟吟地道:“大马好看。”
云策找来一根烧黑的木炭,就在墙上开始作画,小丫头开始只是好奇,画到一半的时候,小丫头脸上属于孩子的气质就消失的差不多了。
等云策把蘅姬的样貌准确的画在墙壁上之后,小丫头瞅着云策道:“你给我一张饼。”
云策笑道:“在出云城是吧?”
小丫头道:“你还记得我?”
云策摇摇头道:“不记得了,可是,看到你的眼睛之后,总觉得很熟悉,你不是跟你母亲在一起吗,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小丫头再次皱起鼻头道:“能不能帮我杀几个人?”
云策道:“怎么,想使唤我?你娘都办不到的事情,你觉得你能办到?”
小丫头低头想了一会道:“我可以喊你阿爹。”
云策撇撇嘴道:“我不要鬼方女人生的女儿。”
“你就这么讨厌鬼方人?”
“是啊,很讨厌。”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很讨厌,非常讨厌。”
“那好吧,我阿娘是鬼方人,我走了。”
“穿上你的鞋子再走。”
霍无荻很听话的穿好鞋子,一边看着云策一边侧身下了楼梯,然后就一直回头看着云策,走到大门口,抬头对站在二楼的云策道:“我真的要走喽。”
云策笑着向她挥挥手,枣红马也从一楼门口探出脑袋看着将要离去的霍无荻。
霍无荻没有回头,打开大门就冒着细雨走进了破败的长安城。
霍无荻走了,云策就把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攀星楼上,他现在很想知道,如今的攀星楼变成了一个怎样的屠宰场。
虽然白日里进攀星楼跟晚上进入攀星楼对高手来说差别不大,云策还是觉得晚上进去比较好一些,至少要闹出来一点动静才成,否则,那个该死的贺均年要是真的把注意力放在自己儿子身上怎么办?
这个王八蛋连霍去病的闺女都敢祸祸,想必祸害一个长沙王世子的儿子对他应该没难度。
事关两个儿子的事情,云策宁愿多想,也不愿意轻易放过任何一个疑点,也就是可能打不过贺均年,否则,云策绝对会把杀掉贺均年为自己目前的第一目标,至于会不会杀错,云策觉得探究这个问题没什么意义。
今晚,云策打算烧掉攀星楼。
虽然从那种可以剧烈燃烧的虫子身体里榨出来的汁液制作的燃烧弹不多了,云策还是准备在今晚全部用上,只是一个楼层用一枚,也只能烧到八层。
长安的雨水只要开始下了,就会下到第二天天明为止,也不知道是为了增加一些浪漫的气氛还是别的,这种小雨落下的速度慢于雨水浸润大地的速度,尤其是初春的雨水,人们喜欢称之为沾衣不湿杏花雨。
天刚刚黑,云策就换好了紧身衣,还特意把身高压缩了三寸,这样一来,人就立刻变得粗壮起来,就连嗓音也变得粗豪。
这样没遮拦的汉子使用的自然是斩马刀,而且是三尖两刃的斩马刀,这种刀的额好处就是不论劈斩还是上撩,回撤都能伤人,没有一把子力气是用不好这种刀的。
攀星楼附近本身就没有什么人,等天黑的更加彻底一些之后,云策就从那些破烂的房子里一路绕向攀星楼。
等他来到攀星楼下的时候,才发现这座高楼其实已经快要变成危楼了,昔日金碧辉煌的大楼一层,如今破败的如同鬼蜮,原本还想突破一楼的防御杀上二楼的,结果,一楼一个人都没有不说,就连二楼也没有人。
好在楼梯看起来比较干净,云策就踩着楼梯直上。
三楼极为空旷,里面燃烧着一个火堆,火堆四周站着七八个烤火的人。
云策本来想杀了这七八个人的,结果,不小心看到一个小小的身体正如同一只老鼠一般沿着墙角向四楼遛哒。
这下子,云策就有了兴致,没有打扰这层楼里的守卫,从破烂的窗户口翻出,用手抠着外边的石头缝隙,一点点的将身体提到四楼。
稍微等了一会,云策就看到霍无荻老鼠一般的来到了四楼,她的四肢极为灵活,虽然她一直在用爬的,速度却是不慢的,看她有意识的一会停,一会走,还刻意绕开一些暗藏的守卫,就知道这个地方,她常来。
云策沿着墙壁慢慢的借用手指的力量爬到房顶上跟一只巨大的壁虎一样,而且,他就在小丫头的头顶,小丫头爬,他就跟着爬,小丫头停止,他就停止,只是会在恰当的位置上,放一棵燃烧弹。
小丫头爬到六楼之后,就不再谋求继续往上爬,而是熟练的向左爬了过去,云策连忙跟上。
像攀星楼这种高楼,有足够的灯火才算是真正的豪华,没有灯火,这种高楼其实就是一根毫无用处的废物。
以前,听张敏说,上这座楼根本就不用爬,有一种提升装置可以把人,物统统送到应该去的楼层,如今,受到战争的摧残之后,爬楼梯就成了唯一的选项。
六楼依旧昏暗,只有少数几个房间里有一点亮光透出来。
霍无荻缩在墙角,把哨子放进嘴巴里,云策感受到有一圈又一圈的无声音波从她那里发出,原本寂静无比的六楼,顿时传来一阵密集的悉悉索索的声响,云策循声望去,即便是他早就心智如铁了,看到一大群小娃娃四肢着地的从各个黑暗的房间里爬出来,还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怎么回事,繁露为何都出来了?”
随着嘈杂的人声传来,云策看到霍无荻趁机混进了孩子群中,还刻意的调换了几次位置,如果不是云策一直盯着,说不定就让这个小家伙逃掉了。
从亮着灯的房子里跑出来很多戴着面纱的女子,她们脚步匆匆,行事却很有章法,三下五除二就把这些爬出来的孩子送回了房间。
云策从楼顶跟着霍无荻进入了一个房间,房顶很高,云策躲在横梁上低头看,见那个妇人摞砖块一样的那些小孩子摞起来堆在墙角,然后就关门出去了。
云策翻身从房梁上落下,拿手拍拍还在装傻的霍无荻道:“这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