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薛向睡到辰时三刻才起床。
门才打开,外面立着个俏婢,有几分眼熟。
俏婢自承身份,竟是魏夫人身边的婢女。
她送来一封请帖,薛向打开来,正是魏夫人笔迹,却是邀他于今日酉时一刻,于凉风亭相会。
薛向回复俏婢,说会按时赴约。
送走俏婢后,他草草用了早餐,便直入炼房。
开始引灵入体。
修成筑基境后,即便不用圣贤画像,他引灵入体的速度,依旧大幅度提高。
但修成筑基境后,再往前挪进一小步,所需的灵力,也比原来在练气境时进步,要多上十倍不止。
在炼化了两枚灵石后,薛向周身传来淡淡的酸胀感,他便停止了引灵入体。
紧接着,他又开始研究起玉质书卷。
再看一遍,还是宛若天书。
倒是韩枫给的古纹笔记,条分缕析,解析详尽,让他不至于看得一头雾水。
当下,他选出一个古纹研究起来,凌空虚画。
一连试验十好几遍,都不得要领。
因为灵力在虚空交织成古纹,不是这里松了,就是那里不够紧凑。
只要操作不当,交织成古纹的灵力,就会崩散。
失败的次数多了,薛向渐渐摸到些门道。
关键便在于绘制古纹的路径,要找到正确的路径,除了前辈高人指点,似乎还有一条出路。
那便是用悟真玉境,来加速试错过程。
悟真玉境,他得来后,也就修行九星霸体诀时用过。
此物,既能模拟周身穴窍,又能标记灵力运行轨迹。
在开启悟真玉境的状态下,能清晰地勾勒法纹运转轨迹。
如此,哪一步对了,哪一步错了,一目了然。
试错的成本,便大大减小了。
只一下午的工夫,他便试出了一道古纹。
随着古纹的成功画出,虚空中充满奥义的法纹,竟散发着某种神秘意志。
薛向沉浸在这神秘意志中,慢慢理解了这道古纹的意思,竟有破开意念禁制的奇效。
他完全消化整个古纹散发的意志,已是一个时辰后。
忽地,他心念一动,取出一枚猎得的储物戒。
他将这神秘意志引至储物戒,嗖地一下,储物戒原有的意念封禁被开启。
下一瞬,薛向的意念突了进去,竟成功看到了储物戒中的存货。
“好个古纹天书!”
薛向大喜过望,研究古纹的热情顿时高涨,正要继续埋头下苦工,忽地想起与魏夫人有约。
他打开气窗,看了看天色,不知觉间,已是夕阳西下。
当下他便出门,急急往城郊赶去。
不多时,便至凉风亭。
凉风亭右侧绿草如茵,左侧碧波湖如镜悬空,晚风轻拂,垂柳依依。
正值阳春时节,苦寒已消,不少公子、仕女,踏青冶游,意兴未消。
虽天将晚,还能瞧见三三两两的游人。
凉风亭中,燃灯一盏,光色温润。
一个青袍紧束、气质婉约、容颜俊美的书生,安坐其中。
若不是瞧见她眉目间含着熟悉的风致,薛向险些没认出来人。
“师母,安好。”
薛向拱手行礼。
魏夫人轻轻一笑,抬手放下掩面折扇,月色下,眼波流转,唇角嫣然。
霞光掠过她脸庞,仿佛生出别样妩媚。
“郎君今日之成就,世人皆传。”
魏夫人盯着薛向,“即便是我,也难以想象,昔年的少年郎,如今已是一方豪雄。”
“师母玩笑了。若无夫人当日援手,我家人不知要受多少辛苦,大恩不敢言谢。”
薛向躬身一礼。
魏夫人起身,将他扶起。
她临时换的男装,太过紧窄,猛地起身,一用力,后丘处竟有裂线声传来。
她俏面一红,袖口掉落一物,薛向抄在手中,竟是一支洞箫。
洞箫玉质温润,箫口却已有泛白。
魏夫人面如红纸,心跳如鼓,鬼使神差道,“郎君可愿吹奏一曲?”
她眼神含笑,像暗中燃起一簇火。
“我不精擅此道。”
“传闻郎君有过目不忘之能,愿领教一二。”
魏夫人接过洞箫,唇齿轻贴,音韵随风而起。
箫声曲调清婉,若水中月影,悠悠荡入心湖。
薛向凝神细听,心念翻转,片刻间,已将符节记在心底。
曲终,魏夫人轻轻擦拭箫口,便将洞箫递过。
薛向并不想学,但见魏夫人眼含期盼,不好扫她兴致。
两人共用一支箫,总觉得怪怪的,但魏夫人已经擦拭过,他也不好明着再擦拭一遍。
他嘴唇才触及箫口,竟还能感受到微微的湿意,不知魏夫人适才到底怎么擦拭的。
魏夫人眼神朦胧,忽地转过身去,双腿暗暗夹紧。
薛向调整气息,开始吹奏,略一试探,气息入孔,竟已流转成声。
旋律重起,虽略显生涩,却与先前相合。
初始,箫声呜咽,渐渐便入正途,引得水鸟绕亭蹁跹,不少游人都朝这边看来。
魏夫人痴痴凝望着他,眼神温柔而明亮,水光映在眼底,像欲滴落。
曲散,亭外风起。
柳条轻轻扫在栏杆上,发出细细声响。
“今日又习一技,多谢师母。”
薛向拱手一礼,婉转手中洞箫,“此箫与我甚是有缘,不知师母能否割爱?”
魏夫人快速抽走洞箫,塞入袖中,回个白眼,“此物我日夜相伴,十分珍重,郎君怎好夺人所爱。”
薛向莞尔,万没想到,要一支普通的洞箫,竟不能得手。
“今夜一曲,如听仙乐,告辞。”
魏夫人微微夹着双腿,快步去远,香足踏上青草坡时,不知觉间,裤脚涓滴,草木皆承恩露。
她勉强跨过草坡,自忖消失在薛向的视线之外,忽地瘫倒在草坡上,胸口剧烈起伏,双腿绞索一般纠缠良久,忽地泄开。
她紧紧抓住袖口洞箫,轻抚如珠玉,正觉天上月儿,耳畔风声,皆可亲可爱,心中猛地一掉,“呀,怎么把正事儿忘了,魏央托我,是帮他修复和薛郎君隔阂的,我怎的一句魏央未提?”
魏夫人玉面飞红,想赶回去解释,又觉多此一举。
心中更不禁想,“为何魏央托我旁的事,我都懒得听,独独这件事,如此急急,肖夜啊肖夜,你是越来越不成样子了。”
魏夫人自语之际,薛向还立在凉风亭中,一脸问号,“这,这是在闹什么?”
魏夫人又是派婢女,又是送请帖,薛向以为至少有个什么重要的事儿说。
这全程都干了什么?
薛向一头雾水地返回城中,肚子饿得咕咕叫,走到帽儿巷的小吃摊,正要叫上两碗清水馄饨,猛地察觉背后有人朝自己靠近。
他转过头来,却见苏丹青正蹑手蹑脚朝自己走来,被自己发现后,吐了吐舌头。
“堂堂九品大仙官,也吃小摊?”
苏丹青打趣道。
“人间烟火便在此间,丹青姑娘可要来一碗,我请客。”
薛向含笑说道。
苏丹青轻轻摆手,“我可吃不得荤腥,您慢慢享用,那边有庙会,我过去凑凑热闹。”
薛向点点头,忍不住道,“你们赵宗主哪里去了?怎的这些日子都不见人影。”
那日,他救下赵欢欢后,赵欢欢说,等他来找;还说,他不来找,她便找来。
至今,没见到赵欢欢的影子。
苏丹青心中暗喜,口上如常,“我家宗主怕打扰大人,一直没敢来寻大人。
对了,她现在正在澜渊行馆,那里正在召开五路转运的盛会。
大人若是有遐,可以去瞧瞧,没准还能帮上我们宗主。
往年的五路转运会,我家宗主总要被灌上好多酒呢。”
说着,苏丹青冲薛向招招手,脚步轻快地去了。
不知怎的,薛向脑海中忽然浮现,赵欢欢被逼戴着铁链,委屈舞动的场景。
立时,他便索然无味,拍下两束灵丝,起身离开,往城南走去。
傍晚的霞光从云脊上垂下来,把整座城染成温润的金色。
澜渊行馆名声极大,是雍安城数一数二的会馆,位在城南,独占墨水湖西北角。
会馆内,一片连环水榭,九阑十二桥,轻舟穿桥而过,像把光挂在水面上拖行。
薛向远远望着澜渊行馆的大门,到访宾客络绎不绝,但人人手持名帖。
薛向才想逾墙而入,便见有骑士跨马行天,四处巡视,此念遂绝。
他正想着要不要直接报出名号,亮出仙符,忽地,瞅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他甚至不认识那人,只知道在冷翠峰上见过,地位还不低。
他便远远迎上前去,拱手道,“老兄也是去澜渊的?”
那人吃了一惊,待看清是薛向,顿时满面喜色,急急拱手回礼,“原来是薛大人,多日不见,叫邓某想死。”
他是冷翠峰第六堂第二院院尊,大号邓青。
那日,中枢给薛向传旨时,他也在现场。
整个冷翠峰上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提起薛向,不管是正面评价,还是负面评价,但绝无一人不从心底生出震撼。
能在此处遇到薛向,薛还向先一步向他行礼,邓青简直受宠若惊。
“邓兄客气了,实不相瞒,我的名帖丢了。”
“我当是什么事儿,您能到场,是给他们脸了,走,我送薛兄进去。”
邓青头前领路,将自家名帖扔给门子后,门子看向薛向。
邓青朗声道,“说出这位大人名号,吓死你们,都滚远些。”
他话音未落,薛向亮出了仙符。
两名门子见了仙符,又有邓青阻拦,便不再阻拦。
入得行馆,薛向便向邓青打听起这五路转运盛会,是个什么存在。
邓青道,“所谓五路,指的是盐、铁、茶、药、布,虽然都是民生物资,但里面利润极大,各个商行,宗门,都在其中有着数不清的利益。
五路转运盛会,便是要定下利益分配的基调,免得彼此争竞过激,导致过度内耗。
怎的,薛兄在其中也有份额?”
薛向摆手,“我就是觉着此间热闹,过来瞧瞧,邓兄自便,难得有此盛景,我逛逛先。”
“我正好也要会几个朋友,薛兄请便。”
两人拱手作别,薛向便在行馆闲逛起来。
主院已然布置成冷餐会的模样。
檐下列着一排排长案,玉盘、银盏分列,上头盛放各色佳肴,点心。
有侍女穿梭其间,她们衣裳统一,皆着浅色襦裙,腰间束着淡青丝带,像是一抹流动的颜色。
薛向一边吃着逛着,一边在人群中寻找赵欢欢的身影。
忽地,他像是生出感应一般,转头望向西北方向。
一座临水而建的三层塔楼上,临窗,一道俏丽的身影正看向他,那人姿容绝艳,明眸含情,不是赵欢欢又是何人。
赵欢欢巧笑嫣然,冲薛向眨了眨眼睛。
不多时,她便从塔楼大门处奔来。
她穿着一袭浅桃烟罗衫,肩线柔和,腰间翠绦一束,恰把丰隆臀线撑住。
疾步前行间,身前丰隆,宛若活兔,蹦蹦跳跳地冲薛向来了。
“薛大人,正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呀。”
她笑问,语气里压不住的惊喜。
“我见这里热闹,随便过来转转。”
薛向含笑道。
赵欢欢俯身围栏,后丘翘起,曲线玲珑,掌心多出一枚传讯符,轻轻摇晃,“苏丹青可传讯给我喽,我看呀,你心里想着人家,还不敢承认。”
薛向哭笑不得,“你这话若传出去,岂不是要坏我名声?”
“坏名声?”
赵欢欢眼睛弯起,笑得灿烂,嗓音却压得低低的,“薛大人的名声早坏透啦,杀世家如割麦子,谁人不知?若再添一句‘专宠赵宗主’,岂不正好?”
薛向瞪她一眼。
赵欢欢却更来劲,踮起脚尖,像要在他耳畔低语,气息轻软,“我胡说?那你心里敢说没想过我?”
她后丘轻摇,浑圆生浪,薛向忍不住血气翻涌,只能靠深呼吸来止住心潮。
赵欢欢看他这模样,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呀,威震沧澜的薛大人,原来也有脸红的时候。”
薛向长长吐了口气,摇头笑道,“你真是无法无天。”
“嘻嘻。”
赵欢欢伸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眼神却透出几分认真,“可惜你要去沧澜学宫了,不然每日逗逗咱的薛郎君,也是人生妙事。”
两人正说笑间,忽有脚步声插进来。
一名紫袍中年走了过来,他面带傲气,直直走到赵欢欢身前,“赵宗主,我家老爷要你上楼陪酒。”
赵欢欢笑容一滞,“楚大哥,劳烦转告秦爷,我稍后便去。”
紫袍中年“嗤”地一笑,眼角余光扫过薛向,“赵宗主怕是糊涂了,秦爷从不等人,赵宗主若不愿上去陪酒,我也不强求,但今年的份额……”
薛向眉心一跳,斜睨紫袍中年。
紫袍中年感应到薛向的不快,冷眼瞪着薛向。
赵欢欢生怕二人闹出不愉快,轻轻冲薛向眨眨眼睛,轻声道,“别捣乱,我们晚上再说。”
末了,又冲紫袍中年抱拳道,“楚大哥放心,我绝对让秦爷满意而归。”
说罢,快步朝塔楼走去。
薛向才要跟上,便被紫袍中年晃身拦住去路,“小子,凭你也敢惦记赵欢欢。
她是秦爷看中的人,别给自己找不自在,赶紧滚。”
言罢,阔步跟上。
楼上香烟氤氲,灯火摇曳。
赵欢欢被推到席间,众人哄笑声起,一只只酒杯递到她唇边。
“赵宗主好酒量,来,喝完这杯,还有三杯!”
“对对,先饮三盏,再谈正事!”
赵欢欢面色微白,仍强撑笑颜,接连饮下三杯,玉面苍白。
忽地,有人起哄道:“坊间皆传言,赵宗主干爹多,我至今没见谁能一亲赵宗主芳泽。
秦爷远道而来,素有文采风流之名,赵宗主不如认个真爹爹。
岂不快活。”
满席大笑。
赵欢欢指尖紧攥,紧咬嘴唇。
便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雍安素来人杰地灵,此间也是群贤汇聚,隔着老远,便听见有人大放厥词,污言秽语,扰乱澜渊行馆清誉,实在是不应该。”
倏地一下,所有人朝楼梯转角处看去。
便见一个青袍男子,缓步行来,看气势也就寻常。
此人眼神淡定从容,扫视全场,依旧明亮,昭示着这不是个一般人物。
厅堂里,原本正起哄的宾客们齐齐一愣。
这人是谁?敢在这等场合口出狂言。
场间多是豪商,江湖客,外加各大宗门领袖,迦南官面上的人虽然也有,但真正和薛向打过交道的却一个也无。
也有人觉得薛向面熟,但到底没近距离接触,也不敢贸然指认。
赵欢欢心神激荡。
尽管她不愿薛向见到她于人前周旋的一面,可她更不愿给薛向招惹麻烦。
真当薛向阔步入场后,她心中却涌起阵阵暖流,百般委屈仿佛找到了发泄口,眼角止不住布满泪珠。
“无知狂徒。”
先前威胁薛向的紫袍中年慨然出场。
在他看来,跟赵欢欢之流交往的,自然不会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此刻,薛向大放狂言,却无人喝止,无非是占了大家都不知道他底细的便宜。
旁人不知薛向底细,紫袍中年觉得自己了如指掌。
他一声喝罢,嘴角挂着冷笑,指着薛向鼻尖喝叱:“你可知秦爷是谁?在他老人家面前,你也敢大放厥词?
无知小辈,不知天高地厚!给我滚出去。”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便欺至薛向近前。
大手一抬,便已抓住薛向左臂,冷哼一声,便要将薛向从窗户扔出。
岂料,他连声闷哼发力,竟动不了薛向分毫。
“聒噪!”
薛向轻轻一晃肩膀,一股巨力生出,紫袍中年像是被巨象碾在身上,蹭地一下,从三楼窗户倒栽了出去。
凌空在墙上连续急点,便要跃回。
薛向冷哼一声,“锤!”
文气显化一柄巨锤,正凿在紫袍中年面门上。
他哼也没哼一声,哐当一下,重重砸落在地。
全场无不骇然。
要知道楚先生可是秦爷麾下第一心腹,是货真价实的筑基圆满修士,放在雍安也绝非等闲之辈。
如此人物,在这年轻人面前竟如纸扎的一般。
“好胆!”
伴随着一声怒喝,厅堂深处忽然传来沉沉的脚步声。
人群让开,一名身形肥硕的老者踱步而出,锦衣玉带,胸口挂着一枚镶金嵌玉的灵珏。
老者须发皆白,眼神却炯炯有神,仿佛能把人骨血都看穿。
“秦爷,您听我解释……”
赵欢欢赶忙迎上前去。
秦爷冷哼一声,“不识抬举的贱妇,还不退下。”
赵欢欢满脸惶恐,险些摔倒。
她太清楚秦爷在圈子里的能量了。
她当然可以有傲骨,可她背后的欢喜宗,牵连着多少人的生计。
她正方寸大乱,一道温热有力的大手搭上了她的肩膀,瞬间,她惶恐的心恢复了平静。
“秦爷,秦爷,您息怒,年轻人,你太冒失了……”
一名灰袍中年快步插到中间,对着秦爷拱手,却瞪着薛向说话,“年轻人,你恐怕还不知道,你眼前这位,乃是五路转运会的五位会首之一,秦宽秦老爷。
秦老爷不仅掌握三州布匹、海盐的销路,还连续多年获得过中枢的奖掖……”
灰袍中年介绍之际,秦爷微微抬手,两道腰牌现于掌中。
一道镌刻着“金榜荣商”,一道镌刻着“紫微宫供奉”。
前者代表着中枢,后者代表着皇室。
两块令牌交迭,足见秦爷的底气。
灰袍中年话音落定,秦爷冷哼一声,“年轻人,不要见着漂亮女人就走不动道。
今日是我五路转运之盛会,老夫不愿见血,你磕三个响头,跪一边去。”
说话间,秦爷肥硕的身躯气势全开,却如同一尊山岳压来。
全场,议论蜂起。
“这小子脸丢大了。”
“《凡间》说的好哇,无知是生存的最大障碍。”
“能打有什么用,出来混,靠的是势力。”
“年纪轻轻,锋芒太露,终究要吃大亏。”
“秦宽。”
薛向微微一笑,“可有功名?”
秦爷愣住了,全场顿时一静。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秦爷回过神来,“功名于我如浮云,秦某帐下,郡生、城生多如过江之鲫。”
“这么说,你没有功名。”
薛向声音猛地拔高,“区区一个商贾,敢让堂堂郡生跪拜,谁给你的胆子?
本官才归隐几日?
你们这些败类,就像浇了大粪的庄稼,蹭蹭往外冒。”
说罢,薛向亮出仙符,深青色辉芒冒出。
“九品仙符。哈哈……”
秦爷大笑,“我当是什么高官显宦,区区九品仙符,连我家的大门都进不得。”
“大胆!”
薛向暴喝一声,“先以商贾之身折辱当朝士子,再以平民之躯,不敬仙官。
其罪当流三千里。”
“年轻人,休要胡言乱语……”
“就是,拿个鸡毛还想当令箭不成。”
“笑死个人,澜渊行馆到底有没有护卫,什么人也放进来。”
场间一片喧哗。
“够了!”
秦爷暴喝一声,全场皆寂,他冷冷盯着薛向,“年轻人,老夫的耐心被你耗光了。
今日老夫本不欲见血,但你自己找死,不收拾你是不行了。
报个字号吧,老夫手下不收无名之鬼。”
“云梦,薛向。”
“哈哈,云梦来的,我说不能是大地方,啊……薛……薛……”
“你,你……”
呼啦啦,本来以薛向和秦爷为中心,越挤越小的圈子,猛地散开,一部分人仿佛躲避毒蛇、瘟疫一般。
秦爷懵了,他虽没回过味儿来,但还是捕捉到了“云梦薛向”四字,似乎颇有威力。
场间,外地人的数量还超过了本地人,于是,各种消息开始飞速汇聚。
“薛向?那……就是那个平灭迦南郡四大家族的人?”
“传言他麾下有三位元婴老怪,且是正值盛年,战力正隆的元婴老怪啊!”
“天啊……”
有人失手打翻了酒杯,杯中清液滚落在玉案上,却没心思去拭,只觉得手心发凉。
有人脸色惨白,心中直打鼓:方才我是不是跟着起哄了,逼赵欢欢认干爹。
“抄没四大世家,折算两百万灵石,那是朝廷十年军费啊!这样的人物……连中枢都不敢轻言惩处,只是调离。我竟……竟差点与他为敌?”
“早知是这人,我方才就该上前攀个交情!错过了!错过了!”
秦爷一言未发,但如潮的信息,全涌入他耳中来。
渐渐,眼前这个带着书卷气的青年的形象,丰满起来。
很快,秦爷眼前阵阵发黑。
自己惹到的到底是个什么妖怪?
秦爷慌了,他是狂傲,不是愚蠢。
倘使和一个强者,硬拼一把,或许还能彰显风骨。
可眼前立着的说是疯子也不为过,跟他拼,既没实力,也没理智啊。
可服软的话,哪是这么好说出口的。
终于,秦爷咬牙再三,冲赵欢欢拱手道,“赵宗主,老夫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冲赵欢欢服软,已经是秦爷鼓起全部勇气的结果了。
他希望赵欢欢能居中转圜。
赵欢欢百感交集,她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秦爷这样的大人物会对自己卑躬屈膝。
但她不敢表态,只轻轻扯了下薛向的衣袖。
薛向朗声道,“秦宽僭越礼教之事,容后再做论断。
好叫诸位知晓,欢喜宗赵宗主,与本官意气相投,本官已与她义结金兰。
今后,赵宗主有事,便是本官有事。”
此话一出,赵欢欢又是感动,又是生气。
感动的是,为了生存,她的确四处拉扯关系,但从未有一人,像薛向这般,直接对外官宣,与她休戚与共。
生气的是,怎么就义结金兰了?谁同意了……
心潮万千的赵欢欢何时被被薛向带出塔楼都不知晓。
薛向才去,全场紧绷的气氛,立时松动。
众人议论不绝。
灰袍中年赶紧将秦宽请进雅室。
“秦爷,此人太邪,千万不可硬抗。”
灰袍中年是澜渊行馆的主事人,低声劝道,“四大家族死得冤啊。
其实他们没做什么罪大恶极之事,就是被此人引诱出手,结果被弄成了杀官造反的铁证。
四大家族没证据,尚且被他造出证据。
您是结结实实让他抓住把柄,他若真要栽您罪名,我只怕敢帮您说话的不多啊。”
秦爷叹声道,“踢到这块铁板,算我倒霉。
人可以跟人撞,没必要跟南山撞。
说说吧,我该怎么做?”
灰袍中年道,“明摆着的,只能找赵欢欢沟通了。
薛向是个杀红了眼睛的,赵欢欢还是正常人。
只是,恐怕到时出血不小。”
“先保平安吧,真是流年不利,惹到这等煞星。”
秦爷一言三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