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坪上人声渐散,风从湖面吹来,月光冷白。
树影在石阶上拉得很长,远处的水声一圈圈传来,像有人隔着夜色轻拍石岸。
苏宁仍站在台阶尽头,白衣静立。
见苏宁没有告辞的意思,薛向也乐意陪他待着,毕竟是国外的大人物。
结交好了,将来说不定能用得上。
他随着苏宁并肩而行,沿着石阶缓缓下去。
脚下微光,薄如青霜。
苏宁忽道:“许兄,你为何不仅放过那些妓女,还给予报酬?仅仅是因为这些人身居下层,形象柔弱?别忘了,她们可都是来指认你的。”
薛向知道,这是在问价值观。
交朋友嘛,价值观不一致,确实很难走得长远。
他定了定神道,“人持刀行凶,是人的过错,不是刀的过错,我犯不着跟刀生气。”
苏宁看他一眼,笑道:“许兄分明是诡辩,若这些妓女是刀。
潘索、岳白、陈敬亭之流,分明也只是刀,不是主使。
许兄却下了死手,相比那些妓女,他们岂不是太冤枉?”
薛向摇头,“那三位可不是刀,是为虎作伥的‘伥’。
‘伥’不只伤人,还替虎寻血食,虎食其肉,伥啖其魂。
岂可一概而论。
退一万步,那些烟花女子已零落尘泥,我即便报复她们,也不会有丁点快感。
更何况,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
这些女子零落风尘,天下男儿人人有罪,我饶她们一遭,便也是恕我罪。”
苏宁听得一呆,怔怔盯着薛向,清冷的眸光闪过一抹波纹,“想不到许道友还是性情中人,失敬。”
薛向摆手,“不过凭心而发罢了。”
他哪是什么性情中人,不过是习惯性地为抱大腿铺路。
这苏宁虽不管从身形还是从喉结看,皆是男子模样,可薛向一眼就瞧出了她必是用了秘法,女扮男装。
没办法,他前世看得没穿衣服的女子太多了,对女人的骨架、手型的认识,远超常人。
判定了苏宁是女人。
而大周又是皇权为尊的国度。
再加上,苏宁在使团的独特地位。
以及,苏宁敢许诺他进入大周国子监。
以上种种,他轻而易举便料定苏宁必是大周贵种,而大周的国姓便是宁姓,焉知这苏宁的真名,不是叫宁苏。
而大周重皇权,必禁锢女性。
薛向用贾宝玉的荒诞不经之论,即便不能买好苏宁,也定然不会触怒。
现在,看苏宁的反应,薛向觉得自己这步棋走对了。
果然,接下来,他和苏宁的聊天内容,变得广博起来。
从大夏国的风物聊到经史文章,薛向有意识买好苏宁,自然是十八般本事都亮出来。
用孟德曾经打趣他的话说,他薛向真拉下脸来拍谁的马屁,那任何人都是插不上嘴的。
苏宁一个冰雕似的玉人,和薛向这一通聊下来,竟然数度展颜。
直到更漏数响,两人才互相拱手作别。
夜已深,尹天赐的小院里依旧喧闹。
石几上杯盘狼藉,酒香与烤肉的油气混作一处,院中两株老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灯火明灭,照见一张张兴奋的面孔。
七八名来学宫进修的官员或倚席而坐,或半倚半起,推杯换盏。
有人拍着桌子说:“任务千头万绪,若要攒学分,得挑那些既稳妥又出分的事,咱们不妨合在一处行动。”
“正是。”
另一人接口,“单打独斗,三年怕也难上碑前。若能组队,就不一样了。学分均分,总比竹篮打水强。”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渐渐炽热。
声虽乱,却始终绕着尹天赐。
他不急不缓,抚着酒杯,偶尔插上一句,便能叫众人纷纷点头,俨然众人公认的主心骨。
就在此时,院门吱呀一响。
众人转头,只见一名中年人负手而入,他身材魁梧,面容削峻,双目如刀,行至席前,不声不响,气氛便莫名一滞。
尹天赐一见,猛地起身,神色里闪过意外与恭敬:“诸位,这位是我家中长辈,江湖上人称铁手判官的简雍先生。
桐江学派对外不少事务,皆由他主持。”
话音一落,众人俱忙起身行礼。
有人低声嘀咕:“竟是铁手判官……”眼中满是敬畏。
简雍一一颔首,还礼后,目光扫视全场,冷锐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威压。
随即,他转向尹天赐:“随我来。”
尹天赐心里一突,忙陪笑,随简雍来到后院,在亭中坐定。
简雍沉声道:“沧澜学宫,已通知你父亲了。”
尹天赐怔住:“通知什么?”
他把任务安排下去,便放手不管了,到现在还真没收到陈敬亭、潘索、岳白三人倒霉的消息。
简雍冷冷道:“你指使潘索、岳白,去诬陷许易,现在人家已经查明了。
若不是顾忌你父亲面子,人家直接开除你学籍。
好在你父亲的面子还顶事儿,帮你把这事压下来了,但也付出了巨大代价。
你父亲派我连夜赶过来,就是要当面问你,到底是怎么办的事。”
尹天赐一时脸色青白交错,攥着拳头,指节泛白,低声道:“我追求宋庭芳,也是奉父亲之命。
如今被人横插一脚,骑到我头上拉屎撒尿,我岂能坐视?
只是没想到,这姓许的强悍得超出我的预料。”
月光落在他脸上,映得眼中光影忽暗忽明,分明是怒极。
简雍眯了眯眼:“你真知道自己在对付谁么?”
尹天赐猛地抬头,“原本我只是奇怪为何庭芳称他是师侄?
现在看来,他在沧澜学宫也有根脚,这许易,到底是何方神圣?”
简雍盯着他,缓缓吐出几个字:“云梦薛向。”
尹天赐怔住,像是被人当胸捶了一记,呼吸都乱了。嘴唇颤了颤,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简雍见状,冷声道:“你也听过他的名字吧?”
尹天赐喉咙一紧,干涩地咽了口唾沫:“岂止是听过……这些日子,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
此人算是一大异数,他也加入桐江学派了?”
简雍点头,“谢海涯引荐的,阚江先生很看重他。
他郡试夺魁后,学派内越来越多人看好他。
只是,他在迦南郡闹的那一出,减了分数。
毕竟,学派内也有人出身世家大族。
即便如此,这样的人,也不是你用那样下三滥的手段,就能打倒的。”
尹天赐闷声道,“我小看他了。”
“这是小看的事儿么?”
简雍厉声道,“是你没脑子,即便要下手阴人,焉能不做功课?不做万全准备?
不绸缪人家的反击?
你这些年,除了耍弄公子脾气,都学会了什么!”
简雍厉声训斥。
尹天赐父亲尹壮筹身为桐江学派大长老,位高权重,简雍是尹壮筹一路提拔起来的,对尹壮筹十分忠心,对尹天赐自然也是十分看重。
他不怨尹天赐得罪薛向,他恼的是尹天赐没脑子。
“还请叔父教我。”
尹天赐拜倒在地。
简雍将他扶起,“既然已经明牌了,得罪人的事儿都干了,再想挽回也没什么意义,那就一不做二不休。
薛向是个不安于室的,他来沧澜学宫定然不是为了修身养性。
他的目标,一准是观想文道碑。”
尹天赐挑眉道,“他现在才努力,哪里来得及!”
简雍哼道,“这人一路办成了多少惊爆人眼球的事儿,你以为不可能,可在他眼里,没准就是寻常事。
不是我长他威风,灭你士气。
有传言,有人评测过薛向的战力,至少为筑基圆满。
这样的人物,心气该是何等之高。”
尹天赐双眉紧锁,“依叔父之见,又该如何?”
简雍轻哼,“抱薪救火,何如釜底抽薪……”
他低低耳语一番,尹天赐脸上笑容越来越盛。
晨光才透过高墙,魏范宅院里传来叮叮当当的碗筷声。
院中一株老桂正开着花,香气随着风散开,衬得桌上热粥与小菜都带了几分雅致。
魏范端坐在廊下,手里正夹着一块豆腐干,慢条斯理地蘸着酱油。
鬓发虽白,眼神却极清明。桌旁仆人来回添粥换碟,不敢稍有怠慢。
吱呀一声门开了,薛向一身青袍,手里提着两笼点心进来,还打着哈欠,眼角微红。
他脸上堆笑:“老师,这么早唤学生过来,怕不是替我挑好了任务?
大恩不言谢。”
他一边说,一边将点心放在桌上。
“不言谢,就拿几包破点心混事儿,回回送这玩意儿,卖点心的是你亲戚吧。”
魏范调笑道。
薛向挠头道,“君子喻以义,我这也不是不想玷污了咱的师徒情分嘛。
您老若是嫌礼物轻,这玩意儿给您。”
说着,他搬出那块愿饼来。
魏范跳脚,连连挥着筷子,“拿走拿走……”
好像自己的清白要被玷污一般。
薛向这次收了愿饼,瞄了一眼桌上热气腾腾的包子、白粥和小咸菜。
“吃没?”
魏范问。
“没呢。”
“那还等什么。”
不待魏范招呼,管家奉上碗筷。
薛向盛完米粥,拎起个包子,便要塞入口中,忽地瞧见魏范放下碗筷,“老师,您也吃呀,这是干嘛,包子不够?赶紧再蒸嘛。”
魏范叹一口气,“你先吃。”
“您这一言三叹的,我怎么吃得下。”
说着,薛向咬了口包子,猪肉大葱馅的,香气扑鼻。
魏范哼道,“你小子还逗呢,赶紧吃吧,我怕待会儿我说完,你吃都吃不下。”
薛向一惊,放下筷子,“您可别吓我,我胆儿小。”
说着,他三口两口吞了包子。
魏范叹息一声道,“没有紫级任务了。”
薛向以为自己没听清,怔在原地,半晌才张口:“老师您再说一遍?”
魏范抬眼看他,语气里透着一丝无奈,“紫级任务,一夜之间,被人接光了。”
薛向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住,眼睛圆睁:“接光了?怎么可能?这等高难度任务,谁失心疯了去抢?”
魏范摇头:“老夫也不知缘由。我派人去搜集还未接下的紫级任务,那人回报,没有紫级任务了。
我亲自给赏功堂那边传讯核实,确确实实没有了。”
院里风声正紧,吹得桂花瓣纷纷扬扬,落在石阶上。
薛向伸手接住一片,猛地一捏,指节发白:“难道接紫级任务,不需任何门槛?”
魏范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悠悠道:“你既是零学分都能接,别人自然也能接。”
薛向一怔,脸上闪过惊讶与不解:“那若是接了,却完不成呢?难道就没有惩罚?”
“没有。”魏范放下茶盏,“顶多算空转一场。”
薛向沉默良久,眼神骤冷:“我明白了。”
魏范侧目:“你明白什么?”
“必是尹天赐。”
薛向眯起眼,“诬陷我嫖宿的是他。对了,陈敬亭难道没招出尹天赐么?这厮身为幕后主使,怎能安然无恙?”
魏范道,“陈敬亭嘴巴很紧,一肩担了。
尹天赐的老子是尹壮筹,元婴大能,非同小可,桐江学派的大长老。
他的能量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
尹天赐自然不会倒在沧澜学宫。”
薛向道,“如此说来,尹天赐定然查到了我的身份,并散布了出去。
挑动一众世家子弟齐上阵,将紫级任务接光。”
魏范点点头,嘴角勾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你小子倒是看得透彻。不过,不是尹天赐的影响力有多大,而是你在这些世家子弟眼里,已是魔头一般的人物。
人家宁愿自己不赚学分,也要堵你路。”
薛向心中一痛,几乎要把手里的桂花瓣碾成齑粉,瞪着魏范:“老师还笑得出来?”
魏范摊开手,“还能如何?任务没了,就是没了。”
薛向不服,追问:“总该有办法吧?您与赏功堂也不是没交情。”
魏范慢条斯理地嚼着一口豆腐干,摇头:“我跟谁有交情也没用啊,老夫总不能自己给你发布任务?”
此话一出,薛向双眼却骤亮,抿唇一笑,“着啊,老师怎么就不能发布任务呢?我记得人家都能弄出个郡主下嫁,要人护送的任务。
您怎么就不能帮自己学生想想门路呢。”
魏范一看薛向这是玩儿真的,气乐了,“你当紫级任务是那么好发布的?必须经过学宫最高长老会的审核。
再者说,我能发布什么呢?
请你来我家抹桌子,擦地?
简直玩笑。”
薛向道,“如果有一桩非常之难事,事关朝廷。
老师能不能推动此难事,上长老会审核,然后发布出来,由我来接。”
魏范懵了,怔怔良久,盯着薛向道,“你小子没说胡话吧,还有难事,还事关朝廷。
既然这么难的事儿,朝廷那么多大人物都解决不了?
非得你来出手解决?
来来来,你说,我看是个什么档子事儿。”
薛向道,“大周使团的人不是还没走么?
他们要迎回道蕴金身,我方不让他们迎回。
双方又不能破坏邦交,现在卡在这里,敢问,这算不算一桩难事儿。
够不够得上紫级任务的标准?”
魏范愣住,忽地,猛然起身,拉住薛向胳膊,“怎的?你有办法解决。”
薛向道,“办法暂时没有,但可以试试。
您先别急,我不让您为难。
我这边可以先出结果,您那边再去操作让此事作为任务过会。”
魏范来了兴致,指着薛向道,“你若真能变成这个戏法,老夫陪你耍上一遭又何妨。”
“那就一言为定。”
薛向抄起装米粥的陶盆,直接当了饭碗。
“给老夫留点,你这吃相……”
沧澜山脉,孤云峰。
暮色渐沉,沧澜山脉连绵无尽。
云海翻涌,夕阳的残光洒在群峰之巅,万仞峭壁被染成赤金与紫黛。
山风猎猎,吹拂林木,松涛声如潮水起伏。
远处白鹤翱翔,剪影横过残霞,一时竟似画卷展开。
薛向乘坐魔毯飞临,果然瞧见苏宁。
为获得紫级任务,他也是拼了。
他跟魏范说的信誓旦旦,但最终要想落到实处,还得请苏宁帮忙。
而且,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苏宁会不会帮忙,能不能帮的上忙,全凭天意了。
他已经打听明白了,大周使团明日一早便要离开。
他费了牛劲,才打听到苏宁下落,找到这里来。
便见山顶青坪上,苏宁盘膝而坐,白衣猎猎。
周身灵力奔涌,剑意冲霄,化作道道犀利剑光,宛如星河陡落,斩破虚空。
那剑光锐利到极致,连空气都被切割得呜咽低鸣。
薛向只站在数丈之外,便感到一股凌厉寒意直抵骨髓,心头暗自骇然:此女剑道修为,已近乎登峰造极。
剑光逐渐收敛,风声也随之停息。
苏宁睁开眼,清冷的眸光宛若秋水,淡淡看向薛向,声音里不带丝毫波澜:“许兄,此来何事?”
薛向拱手一礼,笑意中却带一丝凝重:“我今日前来,是有一桩难处,想求苏兄出手。”
苏宁微微一愣,旋即眉尖一挑,语气冷峻:“找我?求助?”
薛向直视她的眼,唇角含笑,语气却诚恳:“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风声自山谷卷起,吹得白衣翻飞。
苏宁怔住。
那“朋友”二字,如石子落入心湖,漾起涟漪。她自幼成长于大周宫廷,身处皇权之下,心性如冰,身边还从未有过“朋友”。
可薛向这般直白,竟让她心头生出几分异样。
她沉默片刻,才淡淡开口:“你想让我帮你何事?”
薛向道,“我想请苏兄放弃迎回道蕴金身。”
苏宁俊眉挑起,“某爱莫能助。”
薛向拱手,“我知道蕴金身的去留,如今事关两国邦交。
北面妖族肆虐,贵我两国交恶,高兴的只会是妖族。
苏兄若能帮忙说服使团,不再迎回道蕴金身,我愿只身入文渊乱海,迎回忠武将军遗骨,把将军的部分遗骨赠予苏兄。”
“什么!”
苏宁蹭地起身,俊目如星,死死瞪着薛向。
只因,薛向所言实在太过震撼。
而震撼的关键,便在于忠武将军其人。
三万年前,没有大夏,也没有大周,天下混一,只有大秦,万世一系。
恰逢赤日魔族入侵,大秦山河破碎,生民流散天下。
正当人族将衰,被赤日魔族覆灭之际,书生李朝书起于阡陌,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平推赤日魔族,将其逐回赤日渊海,调运一块文道碑,将赤日魔族永远封镇。
大战终结,李朝书也元气耗尽,丧在镇文碑余韵形成的文渊乱海之中。
一千年后,大秦瓦解后,各国纷纷建立,却皆尊奉他为正统象征,共赠谥号‘忠武’。
此等盖世英雄的骸骨,政治意义极大。
尤其是大周皇族,得国不正,便越是自封自己为正统。
连一个道蕴金身都想迎回国中,若是换作忠武遗骨,恐怕要大书特书了。
正因为薛向洞悉其中秘诀,这才道出这个条件。
峰顶风声骤紧,卷动苏宁长发。
她凝视薛向,冷声道:“我凭什么信你?你有什么本事深入文渊乱海?那里文气紊乱,处处杀机,动辄以文气杀人。便是你们大夏号称‘词章宗匠’的悲秋客,恐怕也不敢言有多少希望。”
“在下正是悲秋客,化名许易,就学于此,不过是为少些风波。”
薛向知道不亮出真实身份,是决计不行了。
“什么!”
苏宁大惊失色,忽地,喃喃道,“也只能是他,才能解开那般画藏了。”
苏宁深吸一口气道:“即便如此,你也得先迎回忠武遗骨,我才能说服使团,放弃迎回道蕴金身。”
薛向摇头,“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我都清楚,道蕴金身相比忠武遗骨,是一和一百的关系。
我若确定迎回了忠武遗骨,为何还要用这一百换你的一。
苏兄即便没进过赌坊,应该知道下注的意义吧。
道蕴金身,便是你下的注。
同样,也是我下的注。
没有这一注,我们也赌不了这一局。”
“直说吧。”
即便口上如此说,苏宁的兴趣还是被薛向吊了起来。
薛向道,“实不相瞒,我此次入沧澜学宫,只为观想文道碑。
而要观想文道碑,须得积攒足够多的学分。
对我而言,时间十分仓促,我只能剑走偏锋。
而接受尘封级别的任务,成为我唯一选择。
诸多尘封级任务中,便有一个是迎回忠武遗骨。
此任务,对你我两方都有意义,所以我会选这个任务。”
苏宁点头,“你很聪明,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该怎么争取。
既然选定了,你去做便是,何苦谈什么下注不下注。”
薛向道,“要接受尘封级任务的前置条件,是拥有完成紫级任务的经历。
现在,赏功堂全部的紫级任务都被接走了。
我与魏师商议,将阻止你们迎回道蕴金身,设定为紫级任务。
只有我接了此任务,我才有资格去迎回忠武遗骨。”
苏宁道,“听起来是不错,一环套一环。
但文渊乱海又没加盖,你要去执行此任务,谁能拦你?”
薛向暗道,这人精明得很,倒是不好忽悠,“话虽如此,但尘封级任务都有索引信息,事关迎回忠武遗骨的成功率,我只能通过赏功堂接受任务,才能得到这些索引。
苏兄,你我一见如故,现在帮我就是帮你。
这一注,若赌输了,你会被贵国朝廷叱责,而我,丢的是性命。”
薛向言罢,天地久久无声。
暮色渐深,云海翻滚,天地间只余两人的对峙。
苏宁忽地轻哼一声,“说一千道一万,你还没证明,你就是悲秋客。”
薛向大喜,“这个容易,我带你去见魏师。”
苏宁摇头,“我要见的是悲秋客,不是魏范的学生。”
薛向双手一摊,“要自证身份,和自证自己不是精神病,一样难。”
苏宁转过头去,轻拽嘴角,“要证明精神病难,要证明悲秋客容易,此地天高地迥,若真是悲秋客当面,岂能无诗?”
薛向叹声道,“我现在心乱如麻,哪有心情吟诗作赋,苏兄这是强人所难。”
苏宁道,“我只给薛兄二十息,二十息后,薛向若依旧不能自证身份,先前的承诺,俱作风吹。”
“一,二……”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情境如此相似,薛向脱口而出。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苏宁喃喃吟诵,数遍方止,冲薛向躬身一礼,“悲秋客名不虚传,某今日信矣。
得罪之处,还望薛兄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