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有人从薛向的试炼牌上读到了他的信息,惊声道,“是悲秋客。”
“久闻悲秋客是桐江学派的人,宋庭芳是桐江学派大先生的独女,这下有好戏看了。”
“悲秋客也就文名了得,到了这里,文气丁点作用也无,有什么了不起的。”
众声议论之际,薛向已将菩提果喂给宋庭芳吃下。
果肉入口即化,一股温热灵力顺着喉咙滑入腹中,沿着支离破碎的经脉游走开来。
她右手勉强结了个印,闭上眼睛,盘膝调息。
片刻之后,她周身渐渐泛起一层淡淡光芒,像薄雾一样贴着皮肤浮动,血气顺着经脉一点点往左肩残端涌去。
断口处原本干涸的血痂缓缓脱落,新的肉芽鼓起,细小的骨影在光芒里一点点勾勒出来,接着是筋膜、血肉,一寸寸往外长。
不少肢体残缺之辈,眼中更是露出艳羡之色。
薛向神识锁住宋庭芳的气机,能清楚地察觉到菩提果药力流转的轨迹。
很快,他便感觉到宋庭芳体内的蓬勃灵力开始减弱,他摸出第二枚菩提果,送入宋庭芳口中。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出声问询,“薛兄,菩提果乃是至宝,放在此间,说是能救命也不为过。老兄肯不肯让渡一枚,我愿用二十个积分兑换。”
“没听说积分可以转让。”
薛向抬手按在宋庭芳肩头,替她稳住气血,引导第二枚菩提果的药力顺着经脉注入新生的左臂。转瞬,金光暴涨,骨节、肌肉、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完整起来,一条新的纤纤手臂缓缓伸展,重新恢复了生机。
“规则迟早会改,积分当能转让。”
那人道,“你若对我的报价不满意,你可重新报价。”
“抱歉,我也只略有几枚,不卖。”
薛向不理会他,正待询问宋庭芳情况。
一道传音送入识海,“薛兄,宋道友的伤势是她队友王伯达害的。
当时,我等与凶兽激战,宋道友见王伯达遇险,舍身救下王伯达。
王伯达竞在宋道友遇险时,主动后撤,害宋道友丢了一条手臂,若是宋道友退得再慢些,性命都能丢了。”
薛向眉头大皱,传音询问宋庭芳,她的断臂是否王伯达所害。
宋庭芳知道定是有人私下传音,恐是故意挑起争端,给薛向带来麻烦,便对薛向传音道,“是我识人不明,现在总算无事。
当此之时,积分为重,不愿管其他。”
薛向传音道,“你怎的不退出,安全屋已然开启,你这等境况,可以退走的。”
薛向很清楚,此刻到来的其他四支队伍,人数都去了大半,绝非都是战损了,没掉的那些人多半是通过安全屋撤走了。
宋庭芳传音道,“我不能退,有一件东西必须换到手,还差一些积分。不然这趟上古战场,算白走一遭了。”
薛向传音问,“差多少。”
宋庭芳传音回答,“不多了,我自己能攒,薛兄不必为我操心。”
她有几分不好意思,想到适才乍见薛向时的失态。
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能对他做出那样的举动,羞死人了。
薛向还待细问,忽然有人冷冷出声,“宋庭芳,回队。”
说话的是第七队队长洪恕,身材精瘦而笔直,元婴前期修为。
洪恕闷声道,“宋庭芳,你是第七队的修士,现在是战时,不可分心。
更不得随意接受他人赠予,否则坏了规矩,还要队长做什么。”
洪恕恼怒的是被薛向忽视,更恼怒宋庭芳不会做人。
有菩提果怎么不先问自己要不要,两枚缴出一枚总是要的。
她竞敢一人吞了,还装没事儿人。
薛向转视洪恕,“幸亏你当的是个队长,要是在村里当个里正,村里的狗下崽子,你也得管。”周围几名修士忍不住低头,有人嘴角一抽,又强行憋住笑声。
洪恕脸皮瞬间绷紧,“大胆!姓薛的,我不知道你怎么混成三十六队队长的,但你也管得宽了些。我劝你不要跟洪某人找不痛快,洪某今日心情很是不佳。”
“正好,我也一样。”
薛向目光越过洪恕,看向第七队的一个高个青年,他手臂上的试炼牌显示:王伯达,京兆郡,结丹后期。
“王伯达,宋司尊断臂,是你害的?”
薛向高声喝道。
王伯达一惊,随即雄起,“薛向,别张着嘴巴就胡说八道,那是凶兽扯下的,关我何事?”他是王霸先的族弟,早就看薛向不顺眼。
在他看来,自己的废物堂兄王霸先简直是徒有其表,竟连一个结丹前期的废物也摆弄不明白。宋庭芳才要劝薛向,被他伸手一抓,拉到身后。
初生的手臂才被他温热的手掌拿住,宋庭芳全身轻飘飘的,根本说不出话来。
“看来是这么回事儿。”
薛向也没想和王伯达论是非,只要没冤枉人就行。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已飘出,如同一道闪电,瞬间人已射进第七队阵营里。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王伯达已经被他抓住,便见他左右开弓,巴掌落得又快又重。
被他扣住领口的王伯达连反应都来不及做出,脑袋被打得来回狂甩,半空中,鲜血狂飙,断牙乱飞。十几个耳光过去,人已经半跪在地,整张脸肿成猪头,眼神发直。
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任谁都没想到,结丹前期打结丹后期,竟会是这个结果。
是这薛向太逆天,还是这王伯达太废物?
“大胆。”洪恕气坏了,三尸神暴跳,他做梦都没想到,薛向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自己还在这儿了,姓薛的就敢动手。
他怒吼一声,身形暴起,脚下一蹬石阶,人已扑到近前,抬手便是一掌,一团光球激射薛向。薛向连头都没回,身体微微一侧,反手一掌扫出,竟然直接穿破光球,正中洪恕胸膛。
洪恕根本不能理解,为何薛向敢无视自己的灵力轰击。
然而,他入目所见的是,薛向安然无恙,立在原地,而他则胸口剧震,骨骼断裂,五脏开裂,整个人象被一座垮塌的大山撞上了,腾空飞出十丈,撞断了一截残墙,带着碎石一同滚进一旁的树根间,半天爬不起来,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青白交加。
场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风从断城缺口灌进来,吹得枝叶簌簌作响。
“薛队长,且息雷霆之怒。”
不远处一名身披青袍的青年修士快步上前,抱拳行礼,“周崇礼,第三队队长。
我等到底都是大夏试炼者,此刻若自相残杀,得利的是他国。”
另一侧,一名黑衣高个男子也走出几步,拱手道,“在下韩如山,第十九队队长。周兄说的是,薛兄切不可冲动。”
又有一名面白无须的青年修士踏步而出,“柳承岳,第四十二队队长。虽说,规则没有限定同国试炼者间的攻杀,但这是举国之争。
薛兄有气,不如在积分榜上争胜负,若再动手,我等只能上报。”
几名队长先后开口,语气各不相同,却都不敢再轻视面前这个结丹前期的悲秋客。
洪恕躺在树根间,喘得胸膛起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王伯达半跪在地,嘴角淌着血,半边脸肿得快看不出原样来了,眼里却还夹着滔天怒火。
如果说,薛向虐打王伯达,众人只是震惊的话,那薛向一招击败洪恕,则就让众人感觉到惊悚了。洪恕可是结结实实的元婴大能,挥掌打出的冲击波足以粉碎钢铁,薛向竞单掌破开。
“诸君,非是薛某蛮霸,宋司尊不止是我的师伯,对我还有救命之恩。她若受辱,薛某只能亡命报恩。”
一时间,竞无人应声。
王伯达咬牙,传音给洪恕,“先忍了这口气,要他命的多着呢,咱们等机会再动。”
洪恕没有回应,此刻,他胸骨尽裂,不靠丹药,自行恢复,少说也得几个时辰。
他心中真是震惊到了极点,他本想靠压制薛向,来赚些声望。
毕竟悲秋客名头不小,修为一般,但万没想到算盘竟能错打到这个地步。
不远处,周崇礼冲另外两名队长韩如山、柳承岳点头致意,步入场中。
韩如山、柳承岳迎上前来。
三人聚拢,周崇礼冲薛向抱拳道,“薛兄,个人恩怨,容后再算。
眼下,我们都是试炼者,不仅要同别的队伍争,还要同别的国家争,如何敢怠慢。
不知薛兄以为然否。”
薛向点点头,“我说了,我只为报恩,宋司尊无碍,薛某自然与人为善。”
周崇礼含笑点头,又冲众人团团拱手,“诸君,官方让我们在此聚集,多半是要有一场集体行动。老话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依我看,诸队应推一位总负责人出来,号令一处,好定方略。”韩如山点头,“此言有理。人多嘴杂,各自为战,只怕坏了大局。”
柳承岳道,“其实在薛队长未到之前,我们几位队长已有个初步共识,推周队长出来作个总负责人。薛兄没问题吧?”
薛向道,“只要公平公正,我自然没问题。”
此话一出,三位队长面色一变。
又听薛向道,“我现在想知道,诸位选定总负责人的标准,没问题吧?”
薛向现在的局面,可不象才添加三十六队时那样,孤立无援,只能静待时机。
如今,他已聚成势力,自然不肯再轻掷名位。
韩如山笑了笑,“也谈不上什么标准,但总的来说还算公平。其一,三队目前尚馀五十三人,是在场各队存留最多的一支。”
柳承岳接话,“其二,三队在第一阶段十二日内,攻克三座城池,也是我们中占领城池最多的。”洪恕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来,朗声接道,“其三,周队长曾率队同一头白印凶兽正面对攻,虽未能斩杀,却也全身而退,此事在诸队间皆有所闻。
总而言之,存员多,战功不弱,又有与白印交锋的经验,合在一起,他不当总负责人,怎么你薛向一个结丹前期来当总负责人?”
此话一出,薛向带来的十馀人皆面带笑意。
倪冲忍不住压低声道,“真是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谈冰。”
薛向不理会洪恕,朗声道,“我听明白了,照各位的意思是,谁攻占的城池多,谁的队伍大,就该当总负责人,是与不是?”
此话一出,众皆愕然。
洪恕厉声道,“就是如此,怎的,你连总负责人也想争,你也太不把大家放在眼里了吧。
你一个结丹前期,就凭你手下的十馀个虾兵蟹将,也配争负责人?”
“你再出言不逊,我把你嘴撕烂。”
薛向冷冷看着洪恕,一字一顿道。
洪恕冷哼一声,终究不敢说话。
薛向高声道,“诸位队长说的不错,但大谬矣。
你们以为自己是什么,是主宰一队的主人。
听听洪恕说了什么,什么薛某手下的虾兵蟹将,薛某没有手下,只有同进退、共生死的战友。”此话一出,众人尽皆面色骤变。
周崇礼暗道,这人果然善辩。
倪冲等人皆高声呼啸,回应薛向。
其馀各队队员,皆默然不语。
薛向接着道,“选谁当总负责人,不该是我们几个队长说了算,得是所有试炼者一起说了算。”周崇礼冷声道,“薛兄是非要搅浑水么?”
薛向摇头,“非也,我不过是尊重每一个试炼者。
周兄,便是按你的标准,你也赢不了。
薛某自接任队长之位后,十二天时间,破六城,灭六头白印凶兽,麾下队员,无一人伤亡,也无一人遁入安全屋。
除却前任队长在任时,死伤的五人外,九十五人俱在,无一残缺。”
断城残垣间一片死寂。
风从缺口灌进来,吹得枯枝乱响,谁都没有立刻接话。
洪恕咬着牙,脸色青得发黑,忽然冷笑一声,“十二天,破六城,灭六头白印,九十五人一个都没少,姓薛队长,你这话说给谁听,你当我们都是没上过战场的小娃儿。”
他胸骨虽裂,说话却仍旧中气十足,“一座城外盘踞凶兽有多少,白印凶兽到底有多凶猛,你是没睡醒吧,说这种胡话。
六城平推,你的队员一个不死,他们难道都是圣人转世不成。”
王伯达半边脸肿得发亮,口齿含糊,却还是硬撑着嗤了一声,“白印凶兽是啥威势,大家都见过的。我们这边联手搏杀一头,都有几个人差点当场交代。你说你一队灭了六头,所有队员还个个活蹦乱跳,薛向,你自己信不信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