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灵山下,一众道门高层的目光,齐齐汇聚在了楚槐序的身上。
他们都是大修行者,神识强大,自然能感知到剑灵的情绪。
“徐子卿上山,它竟这般兴奋?”
“而楚槐序这位道祖言中的侍剑者上山,它却那般愤怒,那般憎恶?”
一众修行巨们一脸憎,只觉得真是奇了怪了!
楚音音给一众师兄师姐传音,自以为自己很幽默:“总不会这个徐子卿才是侍剑者吧?哈哈哈!”
众人并未回应这条传音,都只是在认真地用神识查探着山上发生的一切。
唯有楚槐序的心情,有几分复杂。
他从一开始,就宛若拿了小徐的剧本。
命运的轨迹,好象就此发生了改变。
但此时的他,似乎又在看着对方走向了命中注定的结局。
一一这个少年,还是走向了那把邪剑。
一把他每次使用,很可能都会付出巨大代价的剑。
“这便是世界主角吗?”楚槐序心想。
藏灵山的山巅处,徐子卿已经走到了这把凌空之剑的面前。
整座山的地震,在此刻已经停了下来。
这把青铜剑看着不再那般兴奋。
它只是凌空脾着少年,以一种至高的姿态,打量着这位自己未来的奴仆。
它所散发出来的那一缕邪念,早在徐子卿无所察觉时,便已然入侵了他的识海。
这一缕邪念,蛊惑着他的心神,挑拨着他的情绪。
同时,它也能察觉到少年的心中所想,可以窥探到他的每一个念头。
徐子卿没想到,自己竟会一路走到山巅。
他更没想到,这把传说中道祖留下的剑,竟象是在呼唤它。
他从小到大,听过太多关于它的故事。
他听过说书先生讲的那些版本,他也在书上看到过。
今时今日,徐子卿终于亲眼见到了这把剑,这把所有学剑之人,都心向往之的天下第一剑!
少年心中的第一个想法竟是:
“确实如师兄所言,有点丑。”
没办法,这把剑被所有人说得神乎其神,以至于每一个人在目睹它前,期待值都会拉得很高。
当然,小徐是一个老实孩子。
如果没有楚槐序先前的那一番评价,他肯定不会觉得这把剑丑的,只会觉得它返璞归真,大道至简,大巧不工
但师兄都说了它很丑,那少年肯定就会想看看,到底有多丑:
刹那之间,整座藏灵山又开始震动起来。
徐子卿的每一个念头,都会被那一缕邪念所窥探悬浮于空中的青铜剑开始愤怒!
它的力量开始引动着那一条条无形的锁链,让藏灵山不停地震,乃至波及到了整片山外山局域。
那股曾经折磨过楚槐序的灵压,开始从青铜剑的身上散发开来。
灵压自上而下,将徐子卿笼罩在其中。
他突然就一个翅超,膝盖无比沉重,差点就要直接跪倒在地上!
如果不是肉身实在强悍,恐怕已经跪了。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致命的还是他的识海。
他的识海内,可不存在一把黑色的小剑。
再加之徐子卿本就走的是炼体的路子,如果不靠一些特殊手段强化自己的神识,他的识海强度是会比一般修行者要更弱一些的。
灵压本就会给识海施压,他的意识在一瞬间就陷入了短暂的混沌!
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以他那惊人的疼痛阈值,都有几分抵御不住。
他双眸一黑,直挺挺地就向前倒去,然后在地上抽搐打滚。
“脑袋好象要要裂开了!”
少年双手抱头,发出阵阵嘶吼。
山下的项阎等人,立刻看不下去了。
他们正欲出手,那股可怕的灵压便被收了回去。
青铜剑居高临下,仿佛刚刚只是对他略施小戒。
如若不是没得选择,它甚至会在徐子卿胆敢冒犯它时,就直接将其的意识给抹杀掉!
凭借灵压,瞬间摧垮他的识海,抹去一切!
山脚下的楚槐序,眉头皱得越发厉害了。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上山时,这柄邪剑给他带来的无尽狼狈。
如今,它这般折磨小徐,让他对这把青铜剑的厌恶又深了几分。
“冷静点,冷静点。”楚槐序做着深呼吸。
“它是小徐的外挂,它是小徐的挂”他在心中反复说着。
调整好自己后,他才看向门主等人。
项阎看着楚槐序投来的目光,这个年轻人的眼里有几分担忧。
“他并无大碍,只是识海有所受损。”
“我们会照看好他,如果这把剑还有什么异动,自会将他护着,你且放心。”项阎回复。
“谢门主,谢诸位长老。”楚槐序立刻道。
藏灵山巅的那处大平台上,徐子卿的身体还在微微发颤。
他依然双手抱头,识海里还是有着一股刺痛感,意识也并未完全恢复。
恐惧在少年的心底里滋生,并开始无限蔓延。
就在刚才,他有一种直面死亡的感觉。
宛若对方一个意志,便可摧毁自己的识海,抹杀自己的灵魂!
清秀少年蜷缩在地上,意识逐渐恢复后,他用力摇晃了一下脑袋。
他睁开眼睛,先是有几道重影,然后慢慢恢复了视觉。
脑袋里的刺痛感还有一些,但已经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就跟寻常头痛一样。
由于满地打滚,他现在身上也沾满了尘土。
徐子卿的思维逐渐恢复了清明。
心中那被放大的心魔与欲念,也因刚才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平和了一些。
原因很简单,他刚刚差点死了,直面了死亡。
现在只剩下心有馀悸了。
除此之外,之前入侵他识海的那缕邪念,也就此消散了。
它本就微弱,灵压刺激识海,识海的神识自然会挣扎,连带着就把这缕藏得很深的邪念给毁掉了。
青铜剑于此刻已经无法知晓徐子卿在想些什么。
但它能感觉的出来,少年在怕它。
对此,它很满意。
“是因为我刚刚心中,对它产生了大不敬的念头吗?”徐子卿猜测。
“所以,它开始惩戒我?”他这般分析。
少年确实心思单纯,他对于道祖和道祖所留的剑,都是心怀崇敬的。
他不知这是一把邪剑,所以也没有去多想。
小徐甚至还站起身来,拂去自己身上的尘土,很躬敬地朝着这把道祖所留之剑行礼。
“道门外门弟子徐子卿,拜见道祖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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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这份单纯,反倒让山下的项阎等人,都有几分小小的动容。
然而,在他弯腰行礼的时候,青铜剑上竟又传来一道灵压。
邪剑不满足于如此。
既是侍剑的奴仆,那么,便该跪下。
山下的项阎立刻一挥衣袖,将其挡住。
整座山又开始震动,青铜剑的威严受到了冒犯,又开始一次次地冲撞封印。
弯腰行礼的徐子卿一脸茫然,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过了一会,藏灵山才不再地震,青铜剑又开始牵引着少年,想让他走过来取下自己,正式成为侍剑者。
于青铜剑而言,这才是目前最要紧的事情。
徐子卿感受到了剑的呼唤,小心翼翼地朝着平台的中心处走去。
他有几分拘谨,更多的则是紧张。
他到现在都怀疑着是不是在做梦。
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剑,竟选择了资质平平的他?
每一个关于剑的故事里,都是这样说的:谁能得到它,便是未来的天下第一剑修!
“我真的可以吗?”徐子卿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但不管怎么说,此刻的少年已经别无选择。
他已经一路走到了山巅,没有退路了。
身负血海深仇的他,渴望得到力量。
徐子卿很清楚,徜若自己真的能取下这把剑,那么,不管自己的仇人是谁,他都将拥有报仇的实力!
家人们的死状,再次在脑海中浮现。
少年的脚步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藏灵山的山脚下,围观的众人也都纷纷屏住呼吸。
事态发展成目前这样,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项阎等人更是一头雾水。
“道祖言中的侍剑者,是楚槐序。”
“这个徐子卿,以前是楚槐序院里的杂役。”
“所以,现在是楚槐序以前的杂役,被剑给选中了,有可能会成为侍剑者?”
大家面面相,却又只能静观其变。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以至于事态这般失控?”
“到时候小师叔回了道门,我等解释起来都会无比麻烦!”项阎等人心想。
唯有楚音音瞪大了眼睛,她是真的纯吃瓜。
只见徐子卿走到了青铜剑前,只剩下一臂左右的距离。
单纯的少年再度朝着道祖所留之剑行礼。
然后,他先是试探性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想要去触碰一下这把剑。
青铜剑是悬浮于空中的,他在起脚尖后,都只能勉强触碰到剑身,因为徐子卿有点矮
他的身高,甚至还不如有着一双修长玉腿的韩霜降。
而当少年的手指触碰到这把剑时,一道半透明的波纹开始向着四周突然散开。
一股玄妙的气息就跟涟漪一样,一层又一层地扩散。
一股气流冲天而起,让藏灵山上方的云朵都被瞬间冲淡,有了万里无云的一幕。
徐子卿只觉得有一种很难形容的力量,从青铜剑上载输过来,进入了他的体内。
它途经九窍,涌向灵胎。
然后,进驻灵胎秘藏,在那里存储汇聚!
徐子卿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灵胎的变化,
他通过内视,看到自己的灵胎内,竟出现了一把青黑色的小剑!
它说不上和他心意相通,但似乎也能传递情绪与意志。
徐子卿仅仅是看了它一眼,便察觉到它猛地一震,然后传递着无尽的愤怒,与不久前的青铜剑如出一辙!
刹那间,他也不知为何,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它就是这把剑!
或者说,它是这把剑的一部分!
少年抬头看向空中悬浮着的剑,果然在它身上察觉到了一模一样的气息!
青铜剑内有一半,他的灵胎内,则是另一半。
空中的剑还是因愤怒而发颤,灵胎内的剑,同样也是如此。
这使得徐子卿无比难受,灵胎内都产生了些许混乱,有着灵胎受损的风险!
他立刻就吐出了一口鲜血。
那只放在剑上的右手,也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给震开,使得他整个人都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身体也被跟着震飞了出去!
山脚下的项阎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他们已经看明白了,这把剑正在让他成为侍剑者!
可为何青铜剑又在愤怒?
山巅之上,飞出去的徐子卿直接后背撞到了君子碑上。
哪怕是炼体之躯,竟也受了不轻的伤。
“它好象是要控制住我?”
“但似乎因为什么原因,无法完全掌控?”
少年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刚刚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象是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确切地说,是失去了一部分。
青黑色的小剑,位于他的三级下品灵胎内。
它的意志,并不能完全碾压住他!将他完全掌控!
徐子卿从君子碑前艰难起身,骨头都断了好几根,嘴角更是还溢着鲜血。
他站起来后,身体便开始抽搐,并摆出各种奇怪的姿势与动作。
青黑色的小剑在屡次入侵!依然没有放弃!
少年心中再度滋生出无尽的恐惧。
任谁的身体被这般支配,都会本能地反抗。
两股意志便开始纠缠,争斗
那把悬浮于空中的青铜剑,在剑柄处的位置上,开始出现一道金色的圆形光圈。
光圈内,开始出现一道又一道玄妙嗨涩的符文,
同样的一幕,也发生在了徐子卿的右手掌心内。
他的右手上也出现了一道金色的光圈,里头的复杂符文不断产生,并且在变换位置,在不停扭动。
少年站在石碑前,只觉得异常的痛苦。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疼痛与无助,还有内心深处失去这具身体的恐惧!
他的瞳孔睁得很大,双目直视着前方,身体无比僵硬。
映入眼帘的,却是君子碑上刻着的一句话。
明明君子碑上有那么多的文本,可这几个字却是那么的显眼,让人一眼看过去,最先就会注意到它们。
首先,因为其他文本的都差不多,但这几个字却偏大不少。
其次,这些字写得太丑了,还写得歪歪扭扭,间距也很大,一行字都是斜着写的,每个字都不在一条在线,以至于占了石碑上很大一块局域。
少年不由想起,师兄和他说过,他曾两次登山,还很潇洒地在君子碑上刻下了字。
这几个字,在此刻狼狼地冲击着徐子卿的内心!
“君子使物,不为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