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槐序闻言,看着微微眉的韩霜降,笑着道:
“我就是在放空,你该不会觉得我在盯着你看吧?”
嗬,普信女!
好吧,长得倒也不普
行吧行吧,承认你确实都长在我的审美上。
大冰块闻言,懒得理他,埋头继续喝酒,
楚槐序见她酒杯空了,就又给她倒上。
“膨一一!”也不知是哪个位置,还燃放起了烟花。
逢年过节的时候,道门都会无比热闹,指不定这漫天的烟火还是官方放的,给大家助助兴。
总体上来说,楚槐序觉得道门的烟火气还是挺重的,人味儿大于仙味儿。
只不过如此一来,就会总觉得这些道门高层们,也没个高人样儿。
坐在他对面的少女立刻侧目看向空中的璀灿烟火,本有几分酒后迷离的眼眸,都瞬间明亮了几分。
此刻的她是那般鲜活,明明是在夜里,可在烟火的映照下,她又是那般明媚。
很明显,这些烟火怕是真是道门官方放的。
因为它太盛大了。
不过想来也对,现在又是东洲大比,又正值中秋佳节,道门里还有这么多的外宾,搞个烟火大秀也很正常。
“膨—一!”
整个烟火大秀,在此刻似乎进入到了高潮部分。
各色的绚烂烟花,在此时遍布整片夜空!
其中,还有一团烟火特别的大。
“楚槐序,你快看!”
酒后的韩霜降,明显比平日里要活泼几分。
但也仅仅是从一个清冷的人,变成了一个寻常的少女。
她一扭头,却发现对方又是在笑着看向她,根本就没看这盛大至极的漫天烟花。
而死狐狸真的很坏。
刚刚他盯着对方看,他死不承认。
但这一次,他却又显得无比坦诚,这里头是有男女拉扯的门道的。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好吧,我承认,我现在确实是在看你。”他满脸笑意地道。
此言一出,搞得韩霜降先是微微一愣,四目相对,心中产生了些许异样的悸动。
她飞快扭过头去,伴装做继续欣赏着烟火。
实则馀光一直在偷看楚槐序,看他是否还在看自己。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如果他在看,她其实会有点紧张,也会有点羞人,桌下的一双修长玉腿都会忍不住紧绷几分,
但脚尖却会轻点着地面。
但如果他不在看,她似乎又会有点小失落。
好在楚槐序依旧眼带笑意,用很纯粹的眼光,欣赏着眼前的美好。
很多人都爱用转瞬即逝这四个字,来形容烟花的美。
“是啊,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的。”
可于他而言,酒后鲜活灵动的大冰块,平日里也见不到呀。
另一边,内门,君子观。
与外界的热闹相比,君子观内显得颇为冷清。
这里作为内门的内核局域,成员并不多。
老一辈的只剩下两人,项阎这一辈则都忙于事务。
除他们外,就只剩下最年轻的这一批真传弟子了。
如今,君子观内的真传弟子数量,其实也是偏少的。
毕竟象沉慢和楚音音,就都没有收徒,南宫月等人的名额也没收满。
此刻,道门小师叔姜至拎着一坛子灵酒,推开了那扇他很少推开的门。
明明他和那个院内之人认识时间最久,关系也最为亲密,但他却很少去探望他。
或者说,是不敢去探望他。
他们这一代的君子观真传弟子中,练剑的颇多,一共有九人,
这九人还都修炼了剑阵,配合无比默契。
年纪轻轻时,他们就闯出了名堂,被人并称为道门九剑。
当时的玄黄剑运,似乎偏爱道门。
君子观内,剑道昌隆!
他们这九个剑修,可以说是压得剑宗那边完全抬不起头来。
那一代的四大神剑,道门独占其三!
且剑宗的那一代剑尊,还只能排在第四那是何等的风光!
如今,道门和剑宗这么不对付,也有一部分那段时期的历史遗留问题。
剑宗现在觉得自己又行了,自然会时不时地跳脸,想把之前丢掉的面子给找回来。
作为这一代道门真传中的小师弟,姜至年轻那会儿,和楚音音差不多不靠谱。
直至本源灵境第五层开启,困扰姜至一生的梦,就此发生。
本源灵境的第五层,不同于前四层,几乎是不限制人数的。
但这一层也很特殊,里头的天道之力无比紊乱,寻常七境入内,很可能会在数息之内,便爆体而亡!
因此,除非强如沉慢,否则的话,八境便是第五层的门坎。
那一夜,道门强者几乎是倾巢而出,一共去了19人。
道门九剑中,也去了八人。
唯有姜至没有进去,因为他在下山荡魔的过程中受了重伤。
最后的结果便是一一八剑去,五剑归。
“回来的只有第五剑一一钟鸣。”
“唯一回来的五师兄,还成了个疯子。”
“一个第九境的疯子!”
“其他的师兄师姐,也一个都没有回来。”
没有任何人意料到,这一次的第五层,竟这般凶险!
姜至这一生,都不愿意回忆那一夜。
那个平日里待人最温柔,喜欢给大家做糕点的五师兄,竟变得那般痴傻与疯癫。
作为小师弟的姜至,总是君子观这一代人中最胡闹的一个,所以也老挨罚。
偏偏挨罚了他也不觉得自己有错,还会生闷气,
五师兄便会给他做糕点吃。
然而,那一夜,守在本源灵境入口处的姜至,却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五师兄手中捧着一枚晋升九境的必要之物一一玄黄本源碎片,脸上露出傻子般的笑,嘴角甚至还流着口水。
他就跟往日里给小师弟递糕点似的,嘴里不断笑着重复:“给你,给你,给你
一座雅致的小院内,一身白袍的姜至坐在一个披头散发的老者面前。
老者所处之处,布满了禁制,每个角落都刻有阵法。
他的四肢上,都挂着黑色的铁环。
铁环上也刻有复杂晦涩的符文,闪铄着幽光。
这四个铁环,并不是要禁住老者的行动,
只是怕他突然又发疯,然后伤了他自己。
钟鸣从本源灵境内出来后,识海遭受重创,神识受损也无比严重。
他的精神世界可以说是崩塌了。
玄黄界的各个炼药宗师都来看过,可依然找不到解决之法。
“五师兄,今天是中秋节,你要不就别做定胜糕了,做月饼吧?”姜至坐在桌上,看着一直在忙活的老者。
可他却充耳不闻,依然在固执地做着定胜糕。
老者的脸上总是带着一抹笑意,现在倒是比多年前要好一些,不怎么流口水了。
姜至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走近几步。
“五师兄,我实话跟你说吧,你现在做得糕点,那是真难吃啊。”他道。
老者抬眸看了他一眼,还是老样子,要么不搭理人,要么就重复别人嘴里的最后几个字。
他哈哈大笑,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嘴里不断说着:“难吃啊!难吃啊!难吃啊!”
姜至无奈,也只能任由他这样。
反正等会做出来的糕点不管多难吃,他也都会吃完。
他回到了桌子上,开始继续给自己倒灵酒。
他一边喝酒,一边絮絮叻叨地跟他讲话,把最近门内发生的那些“怪事”,都说给老者听,也不管他能否听懂。
姜至说了徐子卿,也说了韩霜降,还提及了楚槐序。
他把自己和李春松做的蠢事,也都说给了五师兄听。
他提及了山上的那把剑,也说了楚槐序在君子碑上刻的话。
“现在,徐子卿已经成了侍剑者,我传授了他一些秘法,那把剑应该是可以控制住他的。”
“只不过,总体的威力,可能还是下滑了一些。”
“他作为天命之人,他就该肩负起这份重担。”
“至于那楚槐序嘛,反正我是不怎么喜欢,兴许九师姐她罢了,不提这个。”
“五师兄,现在有了那把道祖剑,我心里倒是踏实了几分,可以安心为第五层做准备了。”
“我想本源灵境的第一层与第二层,应当是不会出问题。”他就象是在汇报工作。
结果,手头动作不停的老者,又开始重复最后几个字了。
“出问题,出问题,出问题::::
姜至无奈一笑,摇了摇头,自顾自地继续喝酒,
他就这样一杯又一杯,大量的灵酒下肚后,眼神也开始迷离了几分,酒劲开始上头。
可过了一会,忙碌的老者突然双手抱头,面露痛苦的神色,表情也开始变得挣狞起来。
披头散发的钟鸣好似疯癫,双目圆睁,嘴里不断大喊着:“假的!都是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全是假的!”
“我死了!是我死了!”
姜至连忙起身,但对眼前的一幕,也有几分习惯了。
一股强大的威压,自老者身上散开。
他体内那第九境的灵力,开始逐渐暴虐!
整座院子内的所有阵法,瞬间就被激活。
他四肢上的黑色铁环,那些晦涩的符文也开始越来越亮。
它们在压制着老者,以免他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他明明是救世的幸存者,如今却不得不困在这“牢笼”内。
过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老者逐渐恢复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又开始面带微笑地做起了糕点。
姜至叹了一口气,他的眼神里反而带着无尽的痛苦。
因为对方疯了,傻了,而他还很清醒。
他回到桌子上,拿起灵酒就往自己的嘴里猛灌。
很快,他的眼神便开始变得越发迷离,醉意上头。
“我不想要玄黄本源碎片,你们进去前,我就说了,我无所谓入不入九境。”
他就象是跟一众师兄师姐们对话似的,仿佛听到了他们的回答。
“好好好,是我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我知道帮我取玄黄本源是顺带的事情,主要是本源灵境不可失守,要拖住天地大劫的到来。”
“可你们也不能,也不能就留我和五师兄二人吧?”
“他现在做得糕点是真难吃啊,太难吃了,太难吃了
话音刚落,老者就端着一小盘定胜糕走了过来,放到了他的面前,并面露期待。
姜至脸色一僵,拿起来就往嘴里塞,咀嚼了几口后,就又开始大口喝着灵酒,混着往喉咙里咽好不容易全部吃完,他整个人更醉了。
结果,老者还要去做。
“五师兄,够了!真的够了!”
“我等会还要和小辈们聚一聚呢,还有一餐要吃。”
老者充耳未闻,根本不搭理他,
姜至摇晃了一下脑袋,酒劲越来越大。
他的眼前,好似出现了一道又一道人影。
今日中秋,他自然也希望能与他们团圆。
“你们都不在,我都吃不完啊。”他苦笑了一声。
“他习惯性地做二十人的分量啊
姜至眼前,浮现出了一道倩影。
那个他日思夜想的灵动女子,仿佛在指着他笑话。
“小师弟,谁叫你以前都抢着吃,现在让你吃个够!哈哈!”
“太难吃了,太难吃了::”姜至醉地重复着这几个字,然后逐渐将头埋在了桌子上。
他将自己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庞埋于双臂间,嘴里还在不停地嘟。
“你们都走了,就剩下我和一个疯子。”
“这下子好了,都要我来当君子观的观主。”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的性子有多糟糕。”
“若是大家都还在,五师兄也还没疯,这一代的观主,应该是要从大师兄,三师姐,五师兄,
六师姐这四人里挑”
“项阎都跟我提了很多次了。”
“但我是他师叔,我说了不当就不当!”
“观主之位,你们任何人都比我合适,都比我合适,我不合适,不合适:”这位道门小师叔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宛若已经彻底醉了。
老者又端了一盘子定胜糕过来,放在木桌上。
他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又开始习惯性地重复起了他人话语里的最后几个字。
钟鸣就这样笑看着小师弟,拿手指着他,嘴里不停说着:
“合适,合适,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