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签处,奎木权听着韩霜降的话语,冷哼了一声,一副不和你这种小女子计较的模样。
临走之前,他也只是甩下一句:“那我们明日手底下见真章。”
就这样,抽签处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很快便在道门彻底传开了。
大家纷纷觉得明日的东洲大比,必然会无比精彩。
这么多的夺魁热门竟在这一轮就撞上了。
而且,彼此间竟还有言辞上的交锋。
“听说了吗,楚槐序抽到了耿天河!”
“是嘛,这不等于是我道门剑修和剑宗剑修的终极对决?”
“是啊,只要他把耿天河淘汰了,那剑宗剩下的人,根本就不足为惧,直接没了夺魁的可能性!”
“希望楚师弟能赢啊,如此一来,我看剑宗那些人以后还怎么叫嚣!”
不得不说,道门与剑宗的剑道之争,已经延续了整整千年。
这个历史遗留问题,可以说是影响深远,从上至下。
不管是高层还是普通弟子,皆是如此。
你没发现所谓的剑道二字,都刚好剑宗与道门各占一字么?
至于奎木权那日在擂台上的叫嚣,肯定引起了道门弟子们的反感。
“希望韩师妹能狠狠收拾他!”
“我亦可败你!喷喷喷,没想到她身为女子,却也有几分凌厉与霸道啊。”
在这种万众瞩目的情况下,第二日的演武场,可谓是人山人海。
很多内门的师兄师姐,都专程跑过来围观。
主场优势在这种时候便得到了体现。
这群人都是来为楚槐序和韩霜降助威的!
高台之上,一众修行巨璧已经全部入座。
滕令仪的面色有几分难看。
因为他很清楚,罗天谷今天怕是要全军复没了。
可偏偏他作为贵宾,还得在这儿把所有比试都给看完。
接下来的日子,纯粹就是留在道门看热闹了,看他们显摆。
而梅初雪和司徒城,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都没想到,这一轮的抽签,居然这么有戏剧性。
由于二人坐在一起,今日依旧穿着一身火辣红裙的梅初雪问道:“怎么没看到耿天河?”
“他还在抓紧时间闭关,临近比试时,自会过来。”司徒城答。
“喔?要领悟剑意了?”妩媚女子笑了笑。
“悬。”司徒城摇了摇头。
大河剑意,同样位格颇高,属于剑意中的上乘剑意。
这也代表着它的难度。
今日份的比试很快就开始了,第一场擂台赛,打得也还算好看。
两名弟子水平差不多,全部都是底牌尽出,为了赢得胜利,可谓是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毕竟这一轮东洲大比的奖励无比丰厚,多挺一轮,将是天差地别。
最终,取胜的是一名剑宗弟子。
这让司徒城脸上露出了些许欣慰的笑容。
他觉得这名第子体现了我辈剑修的坚毅与果敢。
而接下来的这场比试,便是韩霜降与奎木权的对决了。
底下的道门弟子们开始纷纷鼓劲。
“韩师妹!你可以的!”
“韩师妹,让这个春秋山的狂徒,知晓我道门的厉害!”
“我道门必胜!”
听着这些话语,大冰块冷着一张脸,微微颌首,屏气凝神。
她手持鸪天,迈步走上了擂台。
楚槐序站在台下看着,脸上没有丝毫的担忧。
有些比较自来熟的道门弟子,还开始“采访”他了。
“楚师弟,你看着一点都不为韩师妹紧张啊?”
楚槐序笑了笑,道:“赢肯定是能赢的,就看怎么赢了。”
“喔?你对韩师妹这么有信心啊。”
“包的包的。”他答。
擂台的另一侧,奎木权也持刀登台。
比试正式开始前,韩霜降照例礼貌拱手:“请赐教。”
结果,对方却站那一动不动。
那股子张狂之感,可谓是溢于言表。
台下立刻传来了几声漫骂声,脾气暴躁的道门弟子已经开骂了。
可韩霜降却面无表情,反倒觉得对方在使一些盘外招。
“他这种性子与架势,确实扰人情绪。”她心想最可气的是,对方是以狂入道,越是如此,越是在积累自己的势!
可你若受其影响,心乱了,等会指不定会在愤怒之馀,出些破绽。
“他要高姿态,那便让他高姿态。”
“只要最终是我赢,那么一切都是笑话!”韩霜降在心中道,平稳气场。
她将灵剑横于身前,拔剑出鞘。
鸪天出鞘的一瞬间,周遭之人便觉得周围的气温好象都下降了几分,带来了一阵寒意。
奎木权眉毛一挑,便拔出了自己的长刀。
长刀一出,杀机四溢!
以杀证道之人,可不会把这里当成比试。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了你!
只不过这里有一众大修行者护持,自是不会出什么岔子。
只见他持刀向前冲来,韩霜降却避都不避,也直接迈步向前,选择了最简单的正面交锋。
剑气与刀气纵横,使得擂台之上弥漫着刀光剑影。
“还不使用你的剑意!”奎木权大喝一声。
韩霜降警了他一眼,直接斩出一剑,理都不理。
楚槐序看着这一幕,却能读懂她的内心想法。
“你不也还没催动秘法,开启疯狗模式么?”
奎木权见她这副冰冷模样,开始催动自己体内的庚金灵脉。
金色气流开始在他的周身环绕,一股子猛烈的肃杀之气,开始向着四周散开。
如今本就是秋季,这股子肃杀感,倒也和如今的天气颇为匹配。
他的刀势开始变得越发凶猛,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杀意,也越发浓郁。
韩霜降却有条不紊,施展着身法飞玄及防御术法,周身会产生一瓣一瓣的冰莲,护住己身和那边一脸狞笑的奎木权不同,她真的就跟女剑仙下凡一样。
明明每一剑都很凌厉,可依然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她转身挥出一剑,墨黑色的长发随之飘舞。
人一旦美到极致,仿佛每根发丝都会散发着魅力。
每一剑斩出,空气中都会落下大量的冰晶。
奎木权连庚金灵脉都激发了,却依然无法占得上风。
无奈之下,他只可抬起手指,在自己的双眸上一抹,开始催动春秋山的秘法。
他的双眸瞬间便化为了暗红色,且颜色之先前那场比试要更深一些。
金色的印迹出现在了眉心,他身上的气息开始逐渐变得狂躁。
一股股滚烫的气浪向着四周散开,他的额头上都有点青筋直冒。
只听奎木权发出一声怒喝,他的右手上也开始出现了金色的纹路,一路向着手臂蔓延。
手中的长刀发出阵阵刀鸣声,与之心意相通的器灵,在此刻似乎也跟着进入到了颇为癫狂的状态。
韩霜降面色跟着凝重了几分,少女面沉如水。
她能察觉到,此刻的奎木权,才是未留馀地的全盛状态。
因此,她也不敢托大。
“韩霜降,你若再不使出剑意,可就没有机会了!”
他向前挥砍一刀,居然还跟台下的楚槐序叫嚣起来。
“楚槐序,等会我若是把你家娘们给打成重伤,你可别怪我辣手摧花!”他狞笑了一声。
身穿黑袍的年轻男子看着他,面露困惑。
“你自我感觉咋就这么良好呢?”楚槐序心想。
“你这是根本不了解她的轮回剑意究竟有多么可怕!”
擂台之上,韩霜降首次开始肆意施展自己的轮回剑意。
整个偌大的道门,她只有一次和楚槐序切时,进入过那种玄妙的状态。
只见她身上的气息,瞬间就发生了改变。
一头墨黑色的长发,也于此刻化为银白。
这一幕,象极了当初在年轮秘境内,她和楚槐序于冰面下的倒影。
青春华发的一幕,显得无比矛盾,有着鲜明的反差。
宛若一边是蓬勃的生机,另一边则是垂暮的死亡。
韩霜降身上的气机,与先前有了极大的不同,甚至于整个人的表情和眼神都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冷脸少女,是清冷之气满溢的话,那么,现在的她,则显得是极致的淡漠。
一无喜无悲。
楚槐序当初见到这一幕,莫名的就想起了《道德经》里的那句话。
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句话的含义,早年间被很多人误解,以为指的是天地并不仁慈,只把众生当作贡品。
可现如今,大家几乎都已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是:天地对待万物无所偏爱,任其自生自灭。
天地不会感情用事,是极致的一视同仁。
因此,后面还有半句: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眼前的韩霜降,便有几分这种感觉生与灭,即是轮回。
鹧鸪天的剑锋上,开始出现两道气流,一黑一白。
它们相互交织,却又截然相反。
奎木权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得都愣了一下。
对于旁观者而言,现在擂台上的画面,更是有着鲜明的反差。
一边张狂至极,一边淡漠至极!
韩霜降的那双眼眸里,仿佛是不带任何情绪的。
她的整片心湖,也是无比平静,没有任何波纹。
高台之上,司徒城等人眼神一凝。
燕蜃的轮回剑意,他们也只是在典籍里看过,只是听说过。
如今,也是头一回见到!
因此,不仅是擂台旁的那些小辈们觉得震惊,他们这些大修行者们,也一个个都看得无比仔细,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这可是二代观主的传承!”
“仅次于道祖的存在!”
只见韩霜降看向奎木权,随手一挥。
又是庚金灵脉,又是陷入狂化状态的奎木权,拼尽全力去抵挡,却被这无比简单地一剑,给直接击飞了出去。
他狂吐一口鲜血,肋骨接连断了几根,手中的长刀都握不住,直接摔下了擂台。
他在上一场比试中,也是让那位道门弟子摔下了擂台。
这般羞辱后,他那日还无比张狂的开始点名,询问可有人敢和他一战。
如今,胜负已分。
韩霜降复刻了那天的那一幕,只是摔下去的人变了。
说胜你,便胜你!
一头银白色长发的她,收剑入鞘,她的眼眸里依然没有任何的情绪。
仿佛获此大胜,也不会给她带来丝毫的喜悦。
山风吹过,那头银白色的长发随风飘舞。
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开始变得越发缥缈了。
梅初雪在台上发出感慨:“我春秋山的入道形式,与其他宗门有所不同,但以类似七情六欲的形式入道,最终修得极限,其实反而是这种近乎无情的天人境!”
“没想到,二代观主燕蜃的轮回剑意,也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奎木权,输得不冤。”
堂堂第八境的修行者,都觉得自己算是开了眼界了。
司徒城和滕令仪对视一眼,也觉得轮回剑意竟比想象中还要强。
滕令仪甚至怀疑:“徜若真如梅初雪所言,这类似于是进入了天人境,那么,岂不是神识类的术法,几乎都影响不到她?”
作为四大神剑之一的司徒城,思考的角度则不一样。
他已经开始脑补了,这若是变为了轮回剑心,甚至是轮回剑域,又将会是怎样的场景?
他现在有点明白了,在千年前,二代观主燕屋为什么能成为道祖之下第一人,为什么她在世时,能压得剑宗完全抬不起头来。
“这韩霜降若是也能成长到这种地步:”司徒城有点不敢想象!
此时此刻,擂台下一片死寂,大修行者们都觉得震撼,就更别提这些低阶修士了。
强如奎木权,春秋山的头号种子选手,竟败得这般彻底!
这究竟是什么剑意!
而在一片死寂中,却有一人开始大声鼓掌,高声喝彩。
满头华发的韩霜降转过身来,看向了无比起劲的楚槐序。
看向这个曾和自己一同走过了年轮秘境,最后一同坐在冰湖上的男子。
在她的眼中,此刻的整个世界,仿佛都只有黑白二色,一如剑锋之上环绕的那两股气流。
唯有人群中独自喝彩,在带头领掌的他,依旧是那般鲜活。
他好象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我见众生皆草木,唯你是青山。
韩霜降那宛若一汪死水的心湖,忽就泛起了阵阵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