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帝池内。
通过灵视与灵听,秦玄霄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楚槐序全都听见与看见了。
很多东西,一下子就串联起来了。
他不是傻子,但凡带点脑子,都能猜到这是祖帝的手笔,都能猜出他做这些的目的。
只是楚槐序没有想到,那位英雄一世,在玄黄界留下了大量传说的开国帝君,竟会行此手段?
似乎在他眼里,月国的脸面并不重要。
这件事情后续会搅出来的风波,会死掉的人,会在两国之间产生的一系列影响,也都不重要。
然而,仔细想想,对于一名能做到开国壮举的男人,这些......能重要吗?
或者说,对于一名已经死了几百年,但又想死而复生的「鬼魂」而言,世上有什幺东西能是重要的?
「他想要的,兴许只是一个身份。
「通过秦玄霄,通过老牛,让所有人都知晓,我楚槐序是月国人。
若是他真的夺舍成功了,这具身体内,自然就是含有帝君神念的。
一名镜国人,在帝池内收获巨大,甚至吸纳了帝君神念,以及阵法内携带着的一部分月国的国之气运,这本就不合理。
如果说只是帝君神念,倒也能强行解释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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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若再加上几缕国之气运,那就是变相的实锤。
只要有了明面上合理的身份,那就足够了。
夺舍之后,祖帝自然可以操控这具肉身,然后对外表态,自愿留在月国。
你道门不放人又能如何,甚至于整个东洲都不放人,又能如何?
只要明面上说得过去,月国这边自是可以有所行动,强行把人留住即可。
诚然,综合实力而言,其实东洲是略胜于西洲的。
但这,毕竟是在月国帝都!
「朕需要的,只是时间。
「通过《嫁衣》与两缕本源之力,以及朕留下的诸多后手。」
「用不了多久,朕便可恢复第九境大圆满的修为。」
「届时,甚至可以去触摸那传说中的九境之上!」
他,始终还会是天下第一人!
照样还会是天下第一强者!照样无敌于世!
在天地大劫将至的时代背景下,所有人都不得不向他团结。
到那个时候,什幺夺舍行径,就都已经不重要了,暴露了又能何妨?
一朕,即是大局!
除此之外,祖帝确实非常需要楚槐序有一个心神失守的瞬间。
「此子心神,实在是太稳固了。」「他竟不觉恐慌!」
旁人或许会觉得楚槐序心性甚佳,可是,以祖帝的眼力,他是能看出这小子的剑意有点儿特殊的。
「外加他识海内的那股特殊力量坐镇,以及道祖所赐的道印..
「若无可趁之机,着实麻烦!」
「完美夺舍,朕要的是完美夺舍!」
在此之前,祖帝已经觉得自己高看他一眼了,可没想到,在诸多准备下,还是低估了他。
包括此时,楚槐序的心神,依旧稳固。
祖帝知晓,他并不担心暴露身份。
楚槐序若是怕这一点,当初就不会在秦玄霄面前那般有恃无恐。
但是不要紧。
好戏才刚刚开始。
「木丙九,你的面前,现在有两条路,你有两种选择。」
「但你不管选哪一条,楚槐序今日都必死无疑!」
演武场处,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牛远山的身上。
那些不认识他的人,只觉得这家伙张着一张标准的国字脸,外加浓眉大眼的中正长相,给人一种敦厚靠谱的感觉。
光是这长相与气质,简直也太适合当细作了吧?
「这人谁啊?」
「我看他身上挂着执事腰牌。」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长得倒是人模狗样。」
「呵,倒是生了一张老好人的脸。」
东洲之人,对于这种潜伏的细作,自是没有好脸色,心中免不了呸上几口,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至于西洲月国人,他们也不知道世子殿下干嘛把这等阴暗事情突然搬到台面上,而且还要挑选这种时机。
这不是要搞得举世皆知嘛!
虽然安插细作也不是什幺稀奇的事情,但事情一旦摆到明处,东洲人必然要嘲讽我们手段下作。
以至于月国人看向牛远山的目光,也不是特别友善,猜测是不是这些细作出了什幺问题,闹出了大事,以至于皇室不得不这幺做?
而真正内心崩塌的,反倒是一众道门中人。
「牛远山?」
「怎幺会是牛远山!」
几乎不管理宗门事务的楚音音,在心中惊骇万分。
南宫月倒是面色淡定不少,但也还是微微蹙眉。
至于那些道门弟子,一个个则更是难以置信。
「牛执事!」还有不少人忍不住出声。
道门的门规与一些宗门不同,就算是再天赋异禀的弟子,也得从外门弟子做起,然后再凭本事晋升内门,无一例外。
也就是说,在座的每一位道门弟子,和牛远山都颇为熟悉。
在所有人的印象里,这真的就是一头道门的孺子牛。
所有脏活累活都是他在做,对待每一名弟子都是温和友善,他的兢兢业业可谓是十年如一日。
大家一旦出了什幺事情,需要向外门管理层汇报,绝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去找牛执事。
一靠谱,稳妥,好打交道。
若说这些道门弟子在外门管理层中,最敬重谁?
排名第一的绝对是牛远山!
他待宗门弟子如晚辈,宗门弟子也以长辈待之。
因此,但他缓缓起身时,很多人甚至觉得:「开什幺玩笑?」
老牛起身时,可以说是面不改色。
他心中甚至没有多少惊讶。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对什幺。
但他心中就是无比平静。
这或许是因为组织多年的训练,或许是因为其他?
牛远山甚至有一种解脱之感,仿佛他这一生,一直就是在等待着这一刻。
可当身后传来道门弟子们的惊呼声,传来那一声声难以置信的「牛执事」,他那张老脸上,表情首次发生了变化,眼神也瞬间就变了。
先前说过,老牛几乎可以叫出外门每一位弟子的名字。
以至于,他甚至听着身后的声音,通过这些人声,他都能分辨出是谁在说话,脑海中会浮现出这名弟子的脸庞。
每一道声音,都像是一把刀子。
奇怪的是,现阶段明明也没人出声指责、辱骂。
可偏偏就是因为这一声声的难以置信,才像一把把刀!
它们在将木丙九,千刀万剐。
直至......坐在他身旁的莫青梅执事,声音颤抖着说着:「牛师兄..
牛远山通体一颤。
他甚至不敢扭头去看她。
一名那幺好那幺好的女子,这幺多年的爱意。
木丙九。
你受得起吗?
高台之上,秦玄霄持续按照着帝君神念的吩咐行事。
「木丙九,站在那作甚,上来。」他垂眸俯瞰着木丙九,冷冷地道。
木丙九转身开始朝着高台的方向走去。
「牛师兄!」预感不好的莫青梅再度出声,语气却和先前不同。
可木丙九的脚步,却未作任何停留。
只是在擦肩而过时,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有话卡在喉咙里,最终却又没说出。
就算说了一句对不住,但这三个字在女子多年的爱慕前,未免也太轻飘飘了。
他走上高台,站在了所有人都看得见的地方。
秦玄霄就像是祖帝的牵线木偶,继续按照他的吩咐行事。
但实际上,这名出身帝王家的世子殿下,他的心中也早就埋下了一颗种子,此刻,他竟觉得舒爽。
「狗奴才,你可知自己罪孽深重。」
「跪下。」他冷然出声。
木丙九听着这些话语,心中没有任何波澜。
他没有屈辱,也没有愤怒。
他本就是组织里培养出来的死士,他的命是皇室给的,本就是朝廷鹰犬罢了。
奴才跪主子,天经地义。
秦玄霄来道门时,他便行礼过了。
而且那一日的行礼,他内心中甚至是激动与兴奋的。
此时此刻,他是木丙九。
木丙九自然可以跪。
木丙九本就该跪。
哪怕现在他站于万万人前,哪怕现在数以万计的目光汇聚在他身上。
组织之人,已将忠诚二字刻入骨髓。
木丙九好歹是一名第三境大圆满的修行者。
他的五感自是胡普通人强得多。
此刻站在高你上,他依然能听到你下的议论声。
里头自然还带有谩骂,唾弃,嫌恶....
说是千夫所指,那都是轻的。
可他那张浓眉大眼的脸庞上,无胡平静。
离开道门的队伍后,他每往高你的方向走一步,内心中就平静几分。
明明脸还是那张脸,但神情与气质都变了。
他好像又变回了组织里备受器重的新锐。
淡漠,冷酷。
千夫所指,亦冷淡应对。
木丙九转身看向秦玄霄,听着他让自己跪下,嘴里说着:「是。」
可在下跪前,他整个人突然愣了一下。
然后,伸出自己的右闭,用力扯下了挂在腰间的道门执事的腰牌。
他双闭兰其托举,转向了南宫月与楚音音所坐的方向。
紧接着,运转体内的灵力,让它缓缓飘向了南宫长老所在的地方。
木丙九可以跪,木丙九应该跪。
但牛远山不可以,更不应该。
做完这些,木丙九才双膝一沉,重重地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