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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章 姜公子


更新时间:2025年11月11日  作者:大脑被掏空  分类: 仙侠 | 古典仙侠 | 大脑被掏空 | 野夫提刀录 


高见面对这近乎直白的吹捧,只是淡然一笑,并未接那“世家子不如”的话茬,而是将目光投向对方那过于精致的妆容和服饰,同样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语气回道:

“公子这般盛赞,倒让我有些无所适从了。不过,比起在下的些许见识,公子这‘粉绿簪花,乳香盈袖’的风采,才是真正的神都独一份,令人过目难忘。”

他既未否认自己的出身,也未因此自惭形秽,反而将话题引回了对方身上,点出其特立独行之处,言语间既不卑不亢,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月光下,粉衣公子笑容依旧灿烂,眼底却闪过好奇与玩味。

这位高见先生,果然如情报中所说,绝非池中之物。今夜这场“邀月对饮”,看来会比他预想的更加有趣。

于是,他回过头,对着身后廊柱阴影处一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人影说道:“覃隆先生,高先生确实如你所说,风骨不凡啊。”

听见“覃隆”这个名字,高见平静的眼眸中终于泛起一丝涟漪,微微挑眉,循着粉衣公子的视线向后望去。

在那里,阴影微微晃动,一个身影迈步而出,踏入月光之下。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如同未经雕琢的顽石般冷硬的面容,身形挺拔如枪,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

不是燕阁刺客覃隆,又是谁?

高见心中确实掠过一丝讶异。对方怎么会在这里?

昔日在凉州,他与覃隆联手,以铁血手段肃清了盘踞当地的腐朽世家集团,算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在那之前,覃隆欣赏高见的能力与魄力,也愿意为他麾下的势力效力。只是在最后面对幽明地老祖元律的时候,覃隆身负重伤,高见便顺势将他安排回燕阁总部修养,并作为一枚潜伏的后手。

后来事实也证明,正是得益于覃隆在关键时刻提供的某些关键信息与内部策应,高见才能最终取信于元律,完成那惊险的炼化之举。

按常理,此刻的覃隆应在燕阁深处静养恢复,或是执行燕阁的秘密任务,怎么会突兀地出现在神都,出现在这顶级门阀姜家的浮空仙岛之上?

覃隆走上前来,对着高见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他的眼神依旧如古井无波,不过出来的时候,还是对高见点了点头。

“高兄。”覃隆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简洁低沉。

“覃兄,”高见回礼,目光在覃隆和那粉衣公子之间转了一圈,心中瞬间闪过诸多猜测,“没想到会在此地遇见你。看来燕阁与姜家,近来走动颇勤?”

他这话问得直接,既是询问覃隆,也是在试探那位粉衣公子。

粉衣公子闻言,用绣着精致花纹的衣袖掩口轻笑:“高先生莫要误会。覃隆先生并非代表燕阁而来。”他话语中带着意味深长的停顿,“只是我向来和燕阁诸多侠客私交甚密,他与先生是故交,由他作陪,也免得我们之间的谈话太过生分,不是吗?”

覃隆没有否认,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他一向如此。

高见看着覃隆,又看了看那笑靥如花的粉衣公子,心中有些分不太清楚了。

以眼前这位公子的行事来看,对方说不定真的就只是兴之所至,所以拉人过来聊聊。

但也有可能,今晚这场“邀月对饮”,恐怕不仅仅关乎姜家的试探。

覃隆的出现,既是姜家展示其情报能力和人脉的方式,也可能意味着,燕阁内部,或者覃隆本人,对神都正在酝酿的某些风暴,有着自己的判断和行动。

真是麻烦,还得多看看才是。

“原来如此,”高见神色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讶异从未出现,“故人相逢,确是幸事。那便有劳公子,带路吧。”

他倒要看看,这姜家浮岛之上,究竟准备了怎样的一场“夜宴”。

但是,对方却大笑出声。

“哈哈,带什么路?也没什么路好带啊,就在这里宴饮如何?”姜家公子说着,随意地挥了挥手,仿佛这悬浮于空中的仙家岛屿,与寻常街边酒肆并无不同。

“对了,我还没说过我叫什么吧?我叫姜州,家中排行老六,人家都叫我姜老六,高先生随便称呼一下就行了!”

他自我介绍得颇为随意,但那“姜”姓本身,在这神都便代表着无上的权势与底蕴。

高见点点头,神色不变,心中却已将之前模糊的猜测与眼前之人对上了号。

姜州,姜老六。

眼前这个姜老六,在神都确实是“鼎鼎大名”,不过其名声却复杂至极,毁誉参半。

其人出了名的纨绔,行事极为轻脱,不治操行,罔顾礼法。他好声色犬马,沉迷于各种奇技淫巧、销金斗叶、诸色戏弄之物,无不搜罗备至。

喜群聚博戏,饮酒击筑,常常通宵达旦,恣意狂欢。

曾有过与女子裸衣同车疾驰,环城过市,招摇过境的荒唐行径。

更令人瞠目的是,他曾闯入大狱探视囚犯,与死囚博弈,立下古怪赌约:若他赢了,便虐杀囚犯取乐;若他输了,则当场释放囚犯。如此儿戏律法、视人命如草芥之举,只为娱乐,因此也因此数次因私纵囚犯而遭受家族和官府的处罚。

然而,与此并行的,是他的“侠义”之名。

姜州又好侠义,每每听闻有雄豪侠烈之事,或某地有落难的豪杰之士,便不管不顾地前往拜访。他自称以气度识人,喜欢结交各方豪杰,尤其那些犯了大罪、结了仇家而被朝廷或仇敌追杀的亡命之徒,因他的藏匿庇护而得以活命的,据说有好几百人,被他仗义疏财、赠送钱财以解燃眉之急的更是不计其数。

他做这些事,据说从来不求回报,多施恩于人,并且不希望别人报答自己,因此在神朝民间乃至江湖散修之中,素来有“厚施薄望”的称号。

这人,确实做得出因‘兴之所至’便深夜派人“求见”,直接将高见从李驺方府邸请来的事情。而且,以他交游之广阔、行事之无忌,与许多燕阁刺客私交甚密,甚至能让覃隆此刻出现在这里,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这是一个极其矛盾、难以用常理揣度的人物。他既可以因为一时兴起而救人于水火,也可以因为一时无聊而杀人取乐。他的善意与恶意,都来得如此纯粹而随意,仿佛只取决于他当下的心境。

对方的邀请,可能真的只是一时兴起,也可能隐藏着更深的目的,但无论如何,直来直往、顺势而为或许是更好的应对方式。

“姜六公子性情中人,高某早有耳闻。”高见开口,既点明了自己知晓对方的名声,却又不去评价其好坏,只是平淡陈述,“既然公子觉得此地甚好,那便在此处。只是不知,这月下之宴,除了故人覃隆,还有何佳酿妙事?”

他将主动权轻轻推回给姜州。

姜州闻言,笑得更加开怀,那双施了粉黛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佳酿自是管够!至于妙事嘛……与高先生这般妙人相见,便是最大的妙事!来人,设席,取我的‘醉仙酿’来!”

他一声令下,立刻有如同影子般的仆人无声出现,迅速在月光下的白玉广场上布置好席案、蒲团、酒具。动作迅捷而优雅,显然早已习惯这位六公子的随心所欲。

一场在浮空仙岛之上、月光之下,伴随着“乳香没药”的异香,由一位行事莫测的顶级纨绔主持,并有沉默刺客作陪的奇特夜宴,就此开始。

姜州话音甫落,不见仆从如何动作,高见周遭的景致便已开始流转变幻。

只见左侧虚空之中,灵光汇聚,竟凭空化出一挂瀑布!

但这瀑布奔流而下的并非清水,而是醇香四溢、色泽如琥珀般的琼浆玉液。酒瀑宽数丈,轰然垂落,注入下方一个由整块温润白玉雕琢而成的巨大酒池之中,激起阵阵浓郁的酒雾,闻之便觉身心舒畅,气血微醺。

酒液成泉,奔流不息,有身着轻纱、身姿曼妙的侍女,赤足凌波,踏在酒泉激起的浪花之上,手持玉壶,精准地接取那最为醇厚的“酒头”,为宾客斟酒。

与此同时,丝竹管弦之音不知从何处响起,空灵缥缈,不似人间曲调。

广场中央,月光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凝结成一道道银亮的丝线,数十名绝色舞姬的身影自月光中浮现,随着音乐翩跹起舞。时而如飞天般悬浮旋转,时而化作鸾鸟仙鹤虚影,交织穿梭,衣袂飘飞间,洒落点点晶莹的光雨。

高见注意到,里面这些歌姬舞娘,没有真人,都是幻术,但十分逼真。

高见在席案前坐下,面前也摆上了精美绝伦的珍馐佳肴,蛟肝鸾髓,熊掌猩唇,狮睛虎脯,珍馐百味,椰液萄浆,凡夫俗子目所不识,只有甘香裂鼻,皆是灵材烹制,吃下去增益非凡,若是凡人吃一顿,搞不好就破境了。

“来,高先生尝尝这新出的蛟肺,此前沧州蛟祸,所以最近多了些许库存,此物最费功夫,生来有黑白两色,要将银针挑去黑丝,用水滚七日夜,原本肺片一尺有余,炖煮如缩小如一片白芙蓉,浮于水面,再加上作料,上口如泥,你面前一碗四片,已用四肺!要杀两条蛟龙呢!”姜老六邀请高见品尝。

高见夹了一片试试,果然不错。

只是,这个时候,却有一道术法酝酿待发。

高见这时候才看见,那盛酒的玉杯旁,还自动浮现出一个个流转不定的金色文字,构成词句:

“天星坠露,酿几何?”

这文字带着一股奇异的力量,形成一个微小的“迷阵”,若不能在一息之内对出下阙,杯中美酒便会自动飞起,强行为你“灌饮”,而此酒性烈,连修为高深者亦不可多饮。

高见心念电转,几乎是脱口而出:

“地脉流浆,饮无穷。”

下阙一出,金色文字消散,酒杯安稳,那酒泉瀑布似乎都欢快地奔腾了几分。

这是“酒词迷阵”,既是助兴,亦是考校才思与急智,更是姜州这类世家子所喜欢的酒宴游戏,若是对不上来,便是要出一次糗了。

高见环顾周围,到处都是以无边幻术营造出的迭境仙境。

可以看见,姜州一弹指,四周仿佛瞬间置身于无边云海,仙宫楼阁在云中若隐若现,有仙鹤衔芝而过;再一拂袖,场景又变,化为浩瀚星空,星辰触手可及,流星如雨划过案前,可撷取星光佐酒;下一刻,又可能身处碧海深处,水晶宫阙通透,鲛人歌唱,灵龟献瑞……

这些幻境并非虚假的光影,而是融入了高深的空间法则与精神影响,让人身临其境,能感受到云气的湿润,星光的清冷,海水的磅礴压力。

甚至那幻境中的仙果、星核、龙涎,都能在幻术作用下,暂时赋予真实的味觉与灵气滋养,玄妙不可言。

在这酒泉、仙舞、迷阵、迭境交织的极致盛宴中,寻常修士早已目眩神迷,沉醉不知归路。姜州斜倚在云锦软榻上,笑吟吟地看着高见,观察着他面对这层层奢华与玄妙时的反应。

覃隆依旧沉默地坐在一旁,自斟自饮,仿佛周遭一切瑰丽皆与他无关。

姜州举杯,身后酒泉瀑布为之轰鸣:“高先生,此情此景,可能入眼?

面对姜州那带着几分炫耀、几分试探的问题,高见并未惊叹或拘谨。

他同样举起了手中那杯由酒泉瀑布接引而来的琥珀色仙酿,目光平静地扫过周遭流转的星空幻境与踏波起舞的月影仙姬,语气淡然:“很漂亮。”

他先给予了简洁的肯定,随即话锋微转,杯中酒液在星光下荡漾出细碎的光晕,“只是,就我们三个人吗?而且,就这些事情吗?”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缥缈的仙乐与瀑布的轰鸣。

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如果只是这样,那可真没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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