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实和愚戏之唇想到一块去了,他们同时沉默。
但程实心里还有一个更深的疑惑,欺诈什么时候被换的?
这个问题很重要,意味着程实到底是被从头骗到尾,还是恐惧派被外神半路摘了果子。
愚戏之唇说是半途,程实心中猛地涌起一阵悲意,看来恐惧派的领头人真的出了问题。
程实的沉默对现场其他两人来说意味着前路更加黑暗,连这位对欺诈发起反抗的号召者都失去了信心,那这路还走得下去吗?
张祭祖脸色微动,拍了拍程实的肩膀。
“不要憋在心里,如果很难做抉择,不妨说出来让我们帮忙想一想,就算帮不上太多,多个脑子总是好的。
我想甄欣没回来,大概也是这个意思。
她不会背叛丑角,至少不会背叛这个世界,我看得出来她对这个世界是有感情的,哪怕这感情维系于个人之身。
你也无需背负太多,如果这场试炼的寓意真如我所想,就算你是为自己而求生,也算是在为这个世界寻找出路。
那作为世界的一份子,我们总要出一份力。”
眯老张一脸严肃地说完这些话,心里其实还藏了一句。
他想既然是自己的错误选择让丑角落入这般境地,那自己做错的事情自然要自己去挽回。
程实颇受鼓舞,但他不说话不是因为丧气,而是正在思考,他觉得就算是外来的欺诈也不应该会争抢自己这个属于当下世界的小丑才对,不然带回自己的意义是什么?
祂是欺诈啊,争夺其他世界的既定难道不也是对源初的妥协吗?
他一时想不明白,便暂且放下,先将自己所知的一切与面前仅有的两位帮手说清,从在命途起点拿到那张带有愚戏之唇的假面,到吃下命运苦果融合命运,再到因为恐惧而加入恐惧派,又到踏上真实宇宙寻找战争权柄......
他以虚无信仰的发展为轴,将欺诈如何引导他成为“愚戏”说了个一干二净。
当然,也不是全无保留,跟愚戏不相关的事情统统略过。
最后他说道:
“说实话,我不断说服自己不要对恐惧派再生恐惧,可眼下的一切由不得我再这么欺骗自己。
愚戏的身份,恐惧派的立场,就如这场试炼里的麦斯福特和晨嘻,祂在有意影响我的判断,让我与这个世界割离。
就连真实宇宙中的程实也告诉我,欺诈灭世,命运救世。
可笑我当时还在想是否是他们的世界出了问题,现在才发现,出问题的不是他们的世界,而是我!
我信欺诈太多,全然忘记了祂是欺诈。”
程实说得经历太过崎岖压抑,以至于两个丑角感同身受之下微微有些喘不过气。
龙井一边赞叹着怎么能有人有如此精彩的一生,一边又同情着被虚无视线压垮的程实,颇为唏嘘道:
“既然命运救世,那我们岂不是要先去求救于命运?
不管命运是否想把你算作祭品,总之在外神欺诈带走你之前,我们先要想办法留住你,然后再去反抗命运,这才是最优解不是吗?”
张祭祖点点头,表示同意:
“怕就怕欺诈敢坦白一切,早就料到了我们的反抗,提前对命运下手。
程实,你是唯一的命运信徒,此时你还能呼唤到祂吗?”
程实摇了摇头。
能想到这些他早就试过了。
早在刚意识到甄欣离去有问题的时候,他就直接手握骰子发出了呼唤。
不错,骰子!
尽管骰子是请见欺诈的信物,但所有经过骰子的言辞都会先被命运所听。
程实一直以此呼唤,几乎相当于一开始就选择了与欺诈明牌。
然而这种举动,命运仍无回应。
这让程实的心沉入了谷底。
无论此时他的身上有多少头衔,那都是欺诈给的,此时一旦反出欺诈阵营,这些助力也就不再是助力。
可想要对抗神明,只能依靠神明,然而诸神之中能与欺诈对抗的神明已经在程实的“帮助”下绝迹了,除了命运他甚至想不出一位能站出来跟欺诈对抗的神。
生命不行,沉沦无用,文明不再,混沌无能。
记忆早已罢手,时间......
对啊!
还有时间!
时间被骗了吗?
祂兢兢业业为这片星空校准时间,理应不会让外神欺诈破坏这个世界的一切,如果自己真的事关寰宇答案,祂应该有立场保住自己?
程实并不确定,但他必须试试。
他将这个想法说了出来,立刻得到了龙井的“热情”回应!
“我来!”龙井神情振奋,“这个必须我来,作为这场试炼里唯一......呃,唯一靠谱的时间信徒,我去问问恩主祂怎么想。
如果恩主不在,碰到时针大人也行,祂脾气还......
等等?”
龙井突然皱起眉头,有些震惊地看向程实,问道,“如果愚戏是假的,不,我是说如果愚戏是你......那现在的你怎么跟时针大人产生了过往的矛盾??”
程实脸皮一抽,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如果这个时候告诉龙井,时针就是自己,杂技演员该不会破防离场吧?
可如果不说,时针的消失对龙井来说是不是又意味着时间的否定,会让他乱想一通?
这题太难了。
正当程实纠结要不要真的跟龙井来一场坦白局的时候,龙井面色一变,眼神闪烁道:
“我懂了,一定是欺诈为了塑造愚戏的身份,骗过了时针大人!
是这样的吧!?”
程实看着龙井,看着对方眼里并非质疑询问而是略带乞求的眼神,瞬间明白欺诈骗过的不是时针,而是眼前这位杂技演员。
果然,加入丑角的首要条件就是要学会骗自己。
程实挤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不敢去看龙井,而是看向眯老张,若有所思道:
“或许在求见时间之前,我还可以先去问问别人。”
张祭祖一愣:“问谁?”
“你!”程实沉吟片刻,“另一个你!
时间的神奇可以让人跨越时空壁垒得以相见,在还不确定时间立场,没有与恐惧派撕破脸皮前,趁着我身上还有......呃,从时针那里要来的时间之力,我觉得可以一试!”
“我?”张祭祖微眯双眼,似乎明白了什么。
一旁的龙井则是直接宕机,听着这熟悉无比的相见方式,一个迄今为止仍觉得“时针大人真不错”的虔诚时间信徒默默地碎了。
坏消息,现场有两个小丑。
好消息,至少在老张眼里只有一个。
问道于外这事儿程实不是没做过,但他从没有一刻如当下这般忐忑,他生怕时间也“背弃”了这个世界,与外神欺诈同流合污。
但好在时间推演法生效了。
一阵白光过后,程实见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张祭祖。
一位远比当下张祭祖气质更加冷冽,浑身裹满黑袍的守墓人!
他紧眯的双眼掀开一条缝隙,当看到面前之人是程实的时候,浑身一震,紧接着垂头喃喃道:
“看来赎罪的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