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逃走之后整个古堡的群魔乱舞与接受惩罚的老管家,是白尸记忆完整的第一幕。
第二幕则是他被五楼选中的时候。
看样子他在自己离开之后,他还是被送上了五楼。
只是在这个记忆画面里,他也同样还是受到了铜棺里面的怪物嫌弃,看到了受伤的老管家,表情阴森的盯着自己:“既然被选中,那你便只有接受铜的认可这一条道路,不然……”
画面闪烁,他看到小分头日复一日,被迫面对各种各样铜的造物,各种古怪的仪器。
他每天每夜,都要聆听着铜的声音来沉睡,他膜拜那些铜器,又时时感受着血肉被撕裂,那些活着的,如同具备生命一般的铜,撕开他的皮肤,一点一点钻进他的身体,他的精神。
韩溯很想看到这个过程的细节,但是意识无法深浸进去。
他只能看到重复的,机械式的折磨,仿佛在白尸眼里,这一切本就都是如此失真与扭曲。
韩溯只能选择进入下一个完整的记忆碎片,他看到了白尸出现在古堡外面的记忆。
但整个记忆片断,都是压抑沉闷的。
韩溯加入了自己的理解,才意识到原因,这段时间,白尸应该都是被封印在了一口铜制棺材里。
他长时间都处于晕厥状态,偶尔醒来,会听到各种语言在讨价还价的声音。
期间提到了什么“残次品”、或是什么“秘密武器”之类的。
进入了下一个记忆片段,这一次记忆终于清晰了一些。
他在白尸的记忆里,看到了一个身材高瘦的女人。
韩溯心间都不由得一颤,与自己模糊的记忆对上了号,她,是自己认识的。
她确确实实就是曾经照顾过自己的女人。
但她与自己记忆中的形象完全不一样,冰冷,高傲,表情有种居高临下的俯视。
此时的白尸无法说话,甚至思维都很慢,只能看到她在向另外一个穿着昂贵的白色西装,一脸求恳的对男人对话:“你本事倒是不小,这是花了多少钱,居然还能把他找回来?”
“但你看不出来么?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救救他……”
穿着西装的人苦苦求饶着:“你们一定可以救他回来,对么?”
“登上王座的代价是巨大的。”
高瘦女人冷冷看着他:“他若成为了铜的继承人,那将会获得难以想象的荣耀与好处。”
“但既然失败,当然也就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要怪,就怪他不是那块料吧!”
“其他继承人都已经赶赴各路战线,连没有被选中的都找到了合适的位置,唯有他,这个废物,明明已经很幸运的被选上了,结果还是成了残次品,简直就是浪费机会!”
“现在的他,唯一的作用,便是当做成一件秘密武器,又或者,现在就给他一个痛快。”
“不可以!”
穿着西装的男人大叫:“他既然被选上了,又怎么会失败?”
“这是,这是你们的问题,你们明明说……”
“我们从来没有做出过承诺!”
高瘦女人冷冷看着他:“我们只说过,那种高位的力量,风险很大,失败也很正常,这当然不仅仅指没有被选上的失败,也包含了这种被选中之后仍然收容失败的风险。”
“而且你要清楚,哪怕是这种失败的机会,也是你自己跪着求来的!”
“我不清楚啊,我根本不知道……”
穿着西装的男人带了哭腔在喊:“我只是,只是想为我们家族求一张门票啊……”
“我不信你不知道。”
高瘦女人面对着他,神色里面只有讥诮:“你清楚的很,只是现在发现了,后悔了而已。”
“不过……”
她也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若你愿意支付足够的报酬,我可以想办法在他身上进行一些实验。”
“因为就连我,也想知道得是天赋差成什么样,在接受了授权之后,仍成了残次品。”
“可以确定,他已经接受了高位铜的力量,只是铜的意志没有被激活,或许,我可以尝试用外力来帮他激活,一旦成功,他还是可以成为铜的继承人,帮你拿到那张门票……”
“当然你要做好准备,这个过程,可是很遭罪的哟……”
“我同意!我同意!”
不等她说完,西装男人便大叫了起来:“我出钱!多少我都愿意!”
“一定要帮他激活,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唰!”
记忆碎片再度流转,韩溯看到了大片大片扭曲的记忆,无数破碎而绫乱的画面毫无逻辑的拼接在一起。
有小分头在接受“治疗”的过程,有无数钢针扎进了大脑之中的体验,若非要形容,那便是一场场噩梦剪辑拼凑在了一起,每一个片段,皆是千疮百孔,血肉淋漓。
而在这无尽扭曲的记忆后面,则是一个熟悉的地方,看起来是丁香公馆。
韩溯甚至在这记忆里看到了丁香公馆的老头子,也看到了自己熟悉的那具活铜之傀。
他看到了这无数人围绕着自己,看着自己的尝试。
看着那活铜之傀,任由自己如何努力,但就是没有半点复苏的迹象。
看到了无数嗤之以鼻的表情:“没用,该尝试的都尝试过了,没有尝试的也都尝试了,铜的意志,根本没有在他的身体里面苏醒,他不是一件残次品,他只是完全没有用处。”
通过白尸的记忆,韩溯看到了丁香公馆老头子那厌恶而失望的眼神,仿佛耽误时间。
看到了白森莽看向自己,甚至有些痛恨的眼神:“为什么……”
“在你身上投入了这么多钱,你怎么就……一点用处也没有?”
但也在这巨大的嫌弃与看垃圾一样的眼神里,倒是听见了高瘦女人的声音,她忽然笑了起来:“并不意外,我想我现在总算是找到了原因。”
“他确实失败了,但是铜的力量确实在他体内,他已经是先天的铜之容器,但铜的意志并未苏醒,或许……”
“铜的意志,本就不在他身上。”
“虽然我也搞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但铜的意志,已经被别人继承了……”
“他不是残次品,他只是,留给继承人的祭品!”
所有人的目光都异常惊悚,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而她则是向了丁香公馆的主人低声开口:“等着吧,我想,你们的继承人快回来了!”
她们都在笑,好像搞了一个大乌龙似的笑,甚至给了他一个公平。
原来不是因为他太没有用。
往好处想,他们似乎开始放过他,他总算从实验室里出来,他被送到了青港,他们建造了一处大楼,他被允许住在最高的一层,俯瞰整个青港。
一些秘密的协议被签订,他在表面上,甚至以继承人自居,那个高瘦女人设计出了蜕变的方式,可以让他以怪异的方式活着。
“做不成继承人,那成为继承人的狗也是你的荣耀啊……”
“这样看,白家的投资,其实没有失败……”
再后面的记忆,便稍完整一些了,是白尸开始被囚禁在青港中间那栋大厦的阶段。
他开始处理一些问题,他无所不能,因为他拥有着旁人无法匹敌的力量。
他所到之处,到处都是别人敬畏,甚至恐惧的目光。
可是只有他,他惶惶不可终日,他知道自己身上的东西,都是注定要被别人拿走的。
他在清醒的时候,也无数次询问,那个继承人究竟是谁?
但那些人不肯说,甚至也不让他问,因为继承人的行踪,是不允许被讨论的。
他也一次次的计划,一次次的思索,想要制订什么,但是他为了活下来,为了让身体里面铜的力量可以继续容纳,而不是毁掉自己的身体,便也只能一次次的接受着蜕变……
也直到这蜕变到来,韩溯才忽然明白,为什么他的记忆混乱成了这个样子。
他不是在故意给自己增添难度,或是设陷阱。
这是因为,他的记忆本就如此。
蜕变的过程,就像是在洗掉磁带的内容,一次次的格式化自己的大脑。
他能够在这漫长的时间里,记下这几个深刻的画面,都是因为他有种惊人的怨毒。
是这种仇恨感,让他死死记住了这样几个清晰一些的画面……
而这种怨毒,在他终于在青港看见了一个人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他忽然看见了一个在古堡的时候,曾经给自己留下了深刻印象的一个人,那个人已经长大了,他站在一个肮脏而湿漉漉的馄饨门口,与一个提着箱子的人道别。
他认出了这个人就是曾经从古堡之中逃走的那个神秘的小孩子,他一时惊喜无限,总算明白了所有的原因。
铜的意志,为何没有在自己身上苏醒?
那当然是因为早就被人窃走……
那谁能窃走铜的意志?
必然就是他,这个从古堡逃脱的神秘人,自己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有铜的意志在沉睡。
自己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
他狂喜,拼命的大吼,甚至想直接将他抓过来。
但那个提着箱子的人,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紧接着,青港自己遍目所及,无穷无尽的电子眼,监控,手机镜头,忽然都向自己看了过来。
与此同时,自己所在的大厦里面,响起了电话声,高瘦女人在电话那端发布命令:“该让他进行这次的蜕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