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郡。
在一处山谷之外,两批人正在缓缓靠近。
单雄信骑着高头大马,手持马槊,走在最前头,而在他的身边,跟着许多的骑士,他们盯着远处迎面而来的众人,脸色肃穆,眼神锐利。
从对面,来了有十余骑。
他们皆是蒙着脸,看不清脸,许多人腰间佩着弯刀,警惕的盯着单雄信这么一伙人。
双方停留在了一个对彼此都算是安全的距离上,单雄信纵马而出,对方的首领也走了出来,两人脱离各自阵型,在双方之间碰头。
单雄信手里提着一个包裹,脸色桀骜不驯,凶狠的盯着对面的骑士,也不言语。
那骑士主动拿下了自己的面巾,露出了相貌,是个突厥人。
“将军,我要的东西,我得看看。”
这人说话不算流利,单雄信提起手里的包裹,“这里就是你要的人头。”
“不过,我不能白给你。”
“我先看看。”
单雄信也不废话,直接将包裹丢给了对方,那人接过包裹,拆开之后,便看到了里头已经腐烂的人头,好在他们对人头进行了处理,腐烂的没有那么严重,只是,这头颅都几乎被砸烂了,死的极惨。
对方查看了许久,而后笑着将头颅包起来,点点头,看向了单雄信。
“你们要的马太多,我只能给十匹。”
单雄信咧嘴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们这些胡人不讲信用.你不给,那我就自己拿了。”
他缓缓举起手里的马槊,身后的骑士们像是明白了什么,纷纷拔刀。
那首领打量着面前这个魁梧的单雄信,又看向他身后的诸多骑士,他顿了顿,“将军不必如此,二十匹,一匹不少。”
他转头看向身后,叫嚷了一句。
很快,就有人牵着许多马匹,朝着单雄信这边走来,单雄信一一打量,而后让自家人去接过,双方算是完成了这次的交易,那首领笑着说道:“交易成功了?”
“嗯,成了。”
“我看将军魁梧高大,为什么要在这里做盗贼?不如跟我去塞外,我家王子很喜爱您这样的猛士,愿意以高官厚禄赠与。”
“不必,我在这里过得挺好,往后若是还有好的生意,可以再联系我,但是,不要再轻易开口违背承诺,否则,我绝不跟你们做任何交易。”
那首领再次点头,“好。”
双方各自离开,从始至终,都没有动手,首领带着人头回到了自家阵中,他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眼里满是疲惫,他激动的说道:“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这位突厥人,乃是突厥的二王子所派来的,他们截获消息,得知大王子要在西河郡跟隋朝的贵人交易好马匹,获取对方的支持,于是乎,这位就奉命前来,目的就是截住大王子的人马,破坏这次的交易。
可他们来西河都他妈的快要一年了,一无所成,二王子下了死命令,抓不到不许回来,首领就只能领着众人在这里干起了盗贼的勾当,这首领还是个贵族出身的,在这里的生活那简直是生不如死。
熬了这么久,终于拿到了想要的东西,这次,可以回去请功了。
这里的诸多骑士们,都是激动的热泪盈眶。
首领也不做停留,当即领着众人离开这里,要返回复命!
而单雄信这里带着众人迅速返回,他们离开了山谷,来到了一处大道,这里有七八个人在等着他们,看到单雄信领着众人回来,有一个文士走上前来,打量着单雄信所带来的马匹,眯起了双眼。
单雄信下了马,走到了此人的身边。
这位文士,乃是西河的一个小官,叫房玄龄,单雄信这次能如此顺利的跟西河的突厥盗贼贸易,还是多亏了这位,是他作为中间人,帮着联络了那些盗贼,才完成了这件事。
单雄信并不认识这个人,他朝房玄龄行了礼,“房君,事情我已经办妥了。”
他朝着后方挥了挥手,当即就有骑士牵着三匹马来到了这里,单雄信说道:“这三匹马,您就留下来,平日里作为骑乘所用,都是些突厥马,拿去送人也是好的。”
房玄龄一愣,他自然知道这礼物的含金量,这些马匹虽说没有当初送给宇文述的那些马匹精贵,但是也都是还不错的上品,有价无市,一下子送给自己三匹?
房玄龄回了礼,“多谢单兄,我做这些事情,也是为了保全自己,早些将这些盗贼驱赶出去,实在不敢接受如此贵重的礼物。”
单雄信笑了起来,“这三匹马,我也不能自己做主送出去,这是我家主公派人告知我的,说是让我挑选几匹好马相赠,你就收下吧,你要是不收,我就没办法交差。”
房玄龄再次行礼,“好吧,那就多谢单兄了。”
他让人接下这几匹马,房玄龄本来跟单雄信这些人没有交际,只是先前曾跟李渊见过面,求过情,到后来,就有人送来书信,给自己写信的乃是唐国公家的二郎君。
房玄龄感到很惊讶,跟对方联络了许多次,关系也变得亲近。
直到前不久,李世民再次写信给他,说是自己有事要他帮忙,就说了想委托他找到那些突厥盗贼,说他手下人有对方所需要的东西。
房玄龄何等聪慧,想清楚了其中的关键,便出面安排了这次的交易。
一方面是帮朋友的忙,另外一方面,也是帮他自己,这帮人继续留在这里,一定会出大事的,让他们早点滚蛋,对整个郡来说都是好事。
单雄信送了马匹,便跟房玄龄告别,领着骑士们匆匆离开。
等到他们离开之后,房玄龄身边的小吏走上前来,“房公,我看这些人不像是什么良善之辈啊,这些突厥马留在身边,实在是有些太招摇了”
“嗯,这些马不能留在身边,都送到县令府上吧。”
房玄龄开口说道,小吏称是。
房玄龄站在远处,目送着远去的单雄信,心里无比的复杂。
当初李世民给他写信,询问西河之事的时候,他心里很是惊讶,不明白这位勋贵家的郎君到底想做什么,可现在,他隐约明白了点什么,唐国公似是有些吓人的想法啊。
这几个月里,河东的治安变得极好。
各地的盗贼销声匿迹,亡人都跟着消失了,官员们无比的开心。
无论是官道还是乡野,都找不到多少盗贼。
可问题是,附近却多了些强盗窝,许多大山寨出现,盗贼和亡人都纷纷归附,这些人也不去劫掠周边,也不去断绝道路,从此消失在山里,不知在做什么。
房玄龄再次想起了之前流传起来的那些童谣,这让房玄龄更加的不安。
看来,自己还是得尽量远离河东,最好是躲到更远点的地方,减少跟这位李郎君的联络,免得被牵扯到什么大事之中。
房玄龄领着众人回到了城池,麾下人将马匹送到了县令这里,称是从盗贼那里斩获所得。
县令倒没有什么顾忌,直接将马匹留了下来,又记下了房玄龄讨伐盗贼的功劳。
他次日就将房玄龄给召到了自己面前。
“玄龄,好本事啊!”
县令夸赞道。
房玄龄摇着头,“使君过誉,凑巧抓住了些盗贼,得到了几匹马.”
“我不是说马匹的事情!”
“你在朝中有亲近的人,为什么不跟我说呢?你这个人啊,总是藏着掖着,对我还是如此.”
“嗯?”
“我这里来了吏部的调函,说要调你进卫尉寺你这次可是要一飞冲天啦!”
“往后,你可得多照顾照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