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门外,大臣云集。
其阵仗远比荥阳的还要奢华。
而在最前头,却只有裴世矩,杨玄感,李渊等三人。
其余大臣和官员们都站在他们的身后,连于仲文都站在了他们的身后,这老头就不愿意多出风头,李建成也在这里,不过,因为李渊的关系,并没能站在最先头,也没有站在群臣之中,他站在了远处那些维持秩序的军士们之间,披着甲胄,来回的巡视。
站在最前头的这三个人,神色各不相同。
站在中间的裴世矩,脸色苍白,双眼无神,看起来像是大病缠身,命不久矣。
就在来护儿跟李家三人众打的死去活来的时候,裴世矩偶感风寒,随即病倒,这么一病就是病了许多天,直到今日方才出门,不过看起来身体状态也是够呛。
李渊和杨玄感都觉得裴世矩是装病。
可今日看到他,却看到裴世矩整个人暴瘦,像是缩水了一圈,拄着拐杖,那精神状态也不像是伪装,想想他的年龄,或许是真的受到了惊吓,病成了这个模样。
裴世矩站在风中,瑟瑟发抖。
而站在他身边的这两个壮汉,却是格外的嚣张。
杨玄感跟李渊的年纪相差不大,两人都是顶级的二代勋贵,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一辈子顺风顺水,两人都精通武艺,杨玄感的力气很大,能冲阵,而李渊的射术惊人,能百步穿杨。
两人都喜欢开宴会,都喜欢结交豪杰,都喜欢交朋友,都想要出人头地,都有着极大的野心。两人都是最标准的那种关陇武夫,标准的不能再标准,因此在各个方面都十分的相似。
当然,论家世,因为杨素太过凶猛,杨玄感还是要压李渊一头的。
杨玄感当礼部尚书的时候,李渊还在外头当太守呢!
但是到了如今,李渊靠着自己的“硬实力',麾下不但有了骁果卫这样的强军,还在各地设有山寨部众,甚至以少胜多,击杀了荣国公来护儿....声势已经超过了杨玄感。
此时,两人皆站在最前头,神色倨傲。
当远处的大军出现时,杨玄感抢先下了令,让后方的乐师们开始奏乐,而后,两人一同朝着大军方向走去。
皇帝的车辇出现在了最前头。
当杨广走下车辇的时候,他先抬头看向了天空,他的脸色十分的复杂,他呆愣了片刻,而后看向了前方那些负责迎接的官员们。
“臣拜见陛下!!”
两人带头行礼,裴世矩紧随其后,而后就是更远处的大臣们了。
远处的那些官员们,在看到皇帝到来之后,在行礼的同时,也是偷偷看向了皇帝的方向。
这些时日里,他们所听到的传闻实在太多。
甚至包括了皇帝已经被杀之类的谣言,故而他们对皇帝的情况实在好奇。
显然,皇帝并没有死,也不像是传闻里那样被关押起来遭受凌辱,他的精神状态不错,穿着华丽,一如既往。
杨广看向了李渊,迟迟没有说话。
在后方,李玄霸正盯着这一幕,他看向了身边的李世民,李世民却笑着示意他继续看下去。杨广缓缓开了口,“唐国公,朕在河北的时候,听闻那逆子勾结裴蕴,想要对你不利,心里实在是担忧,如今看到你安然无恙,朕终于是可以放心了。“
李渊顿时流泪,”臣何德何能啊!“
杨玄感也是急忙上前,”陛下..”
杨广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他抬头看向了远处的裴世矩,裴世矩几步走到杨广面前,看到裴世矩这病怏怏的模样,杨广浑身一颤,他沉默了许久,方才说道:“裴卿,此番洛阳得以保全,不都是因为你的功劳吗?“
”若要封赏,卿当首位!”
裴世矩颤颤巍巍的行了礼,说不出什么话来。
杨广看向了远处的大臣们,又让虞世基宣读了诏令,大概意思就是叛贼已经平定,要求官员们勿要听信谣言,重振朝纲之类的,做好了这些,杨广便再次回到了车辇之中。
宇文述令麾下的心腹们亲自护送皇帝返回皇宫,同时也吩咐了他们皇宫内的诸事。
群臣们却不敢跟着一同返回,都留在了这里。
片刻之后,苏威拄着拐杖,领着诸多大臣们,从后方走了出来。
此番跟随皇帝去辽东的大臣们,几乎死干净了。
尚书台之内,吏部的裴蕴,刑部的卫玄,兵部的段文振,工部的宇文恺,前两个被杀,后两个病死。而在其余部门的重臣里,内史令元寿病死,宗正京兆尹杨雄病死,纳言卿杨达病死.
便是不算上那些因为兵谏而死的重臣,就只看病死的,皇帝这次远征,是把庙堂里的老臣“屠'了个遍,各部门的老大没一个活下来的....只有苏威这个老头苟延残喘。
苏威这些时日里,一直都在领着官员们办事,没怎么露面。
但是这老头也确实有本事。
在来护儿战败之前,苏威就曾跟宇文述谈论过皇帝的事情,苏威建议,不再限制皇帝,让虞世基,司马德戡等人陪在皇帝身边,拿些奏表给皇帝看,让皇帝下诏令,参朝政事。
宇文述只当苏威这老头在说胡话,没有同意,到来护儿战败之后,苏威再次找到宇文述和李玄霸,说可以利用杨晾的事情来逼迫皇帝,让皇帝表态,同时稍稍放松对他的挟制,给他亲信,让他批阅奏表,让他接见大臣.
宇文述这次是有些明白了苏威的意思,便试着他的话去做。
没想到,苏威的办法十分管用。
当虞世基等人再次出现在皇帝面前,拿出奏表,继续让他发号施令,指点江山之后,皇帝像是直接忘却了自己被挟持的事情,每天都装模作样,就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今日,也是苏威建议,让皇帝直接出来接见大臣,而后可以在皇宫里再次聚集,完全不必将皇帝与大臣隔绝开,给他充分的尊重,让他继续干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当苏威再次出来的时候,宇文述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老头还挺厉害的,平日里看着一副怯弱的模样,总是躲在后方,可到了关键时候,还真能做出点事来,还不等那些官员们来说话,宇文述就挡在了苏威的面前,低声问道:“苏公,皇宫里的事情怎么办?“”如今天下还不曾平定,叛贼还有很多,左右府的军士,也不能轻易相信,要认真审核,找一些真正能用的人进入左右备身府,让他们来负责陛下的安全,另外,洛阳,皇城,乃至整个河南尹,都应当让骁果军来负责“
”其余的事情,不必多说,陛下过去是怎么样,往后还是怎么样...只要不急着外出巡游,便没有什么好说的。“
苏威眯着双眼,走向了远处的那些官员们。
官员们赶忙前来,簇拥在了宇文述和苏威的身边,向他们二人行礼拜见。
一时间,场面十分的热闹。
方才皇帝的露面,确实起到了极好的效果,许多大臣都已经不再惧怕,甚至主动向苏威示好,不再退缩,苏威并不曾感到意外。
他当官的时间很长很长,对皇帝也是十分的了解。
如今的这位圣人,他所要的东西并不多,占据上风的时候,他是那麽的凶残,暴虐,可一旦局势不利,他又即刻会缩起脖子,对外头所发生的事情视若无睹,只要没看到,那就是没有发生,只要还给他相应的尊重,给些人让他去玩治理天下的游戏,他一定会玩的不亦乐乎。
孩子嘛...都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