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了老管家林忠的分享,林如海的心就好像落在油锅里被煎着。
贾家怎么乱成这样?
曾经……
曾经的贾家何等荣耀?
虽说东府的伯岳父是降等袭爵的,但皇家恩宠从不曾断过,如果不是太子出事,东府的大舅哥贾敬甚至都有可能兼职京营节度使。
西府的岳父更是救过太上皇,两位舅兄哪怕不甚出彩,可也不至于昏聩到被人偷家偷到如此地步啊!
到底哪里出错了?
敏儿自嫁给他,管家理事,出门做客,谁不说一声好?
难不成两位舅兄因为岳母的偏心各生了心思?
想到这里,林如海一下子站了起来。
太子出事,东府的敬大哥避居道观,他考虑过东府那边可能会乱,但结果处理偷家之贼的居然还是东府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派几个人去查一查贾家。”
他一直信重自己的岳家。
可是如今看,岳家已经面目全非。
“再查一查……玉儿在那边的具体情况。”
“老爷,您是怀疑我们姑娘在贾家受委屈了?”
林忠的老眼一下子都瞪大了些。
“在宁国府应该没受什么委屈。”
林如海看着桌上的几封信,这都是女儿写回来的,“派几个人……”
原先他是无比信任岳母的。
贾家渐渐势弱,为防岳母和两个舅兄、嫂子多心,连下人,他都只让女儿带了两个不中用的。
想的就是岳母看到女儿的身边人少,能马上给几个。
林如海是知道贾家的某些规矩的,就是长辈身边的丫环奴才,小辈都得敬着些。当主子的都得敬着些,那些丫环、婆子在有事的时候,能给的方便也一定不会少。
他什么都想好了,就是没想到贾家如此之乱。
“派几个人查一下老太太和当家的二舅太太。”
岳母年纪渐大,是不是再也做不得什么主了?
“是!”
一想到他家的姑娘受了委屈,林忠哪里能坐得住?
他着急忙慌的出去调人了,林如海看向他没开封的另一封信。
这是宁国府贾蓉写来的。
对贾珍他还有印象,这个蓉哥儿……,真没多少了。
不过,他怀疑这孩子的信,也大都是其继母尤氏让写的。
敏儿在时,曾跟他说过,这个尤氏出身不高,嫁给珍儿后,事事依从,再加上敬大哥不管,胡天胡地,在府里闹的不像样子。
林如海就叹了一口气,撕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件,却没想,展开后里面还有一张三千两的银票。
林如海急忙看信,“尊敬的姑丈大人尊前……”
他眉头一拧,居然是尤氏来信,“侄媳今日冒昧修书,实因心中有万难之处,不得不向大人陈情……”
尤本芳在信中说,今年年初,贾珍在时,曾在口头上收了江南盐商吴家吴乐善的半成干股,是以,吴家往宁国府送了三千两银子,如今贾珍已死,这份干股,他们家不能要等等。
看到信中尤氏一再道歉,林如海倒是叹了一口气。
各地盐商为了盐引,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
给贾珍送礼……
林如海的眉头忍不住拧了拧。
吴乐善背后站着湘王,去年因为盐引之事,跟庄王支持的李家对上,两边甚至干了好几架,有三处盐场都因为他们而死了好几个盐工。
因此,他各收回他们两家三成的盐引。
林如海闭了眼睛,最后之所以又轻判,只罚银了事,一是两位王爷都来信做了说客,二是他们也走了甄家的路子,另外两位舅兄和贾珍并家中的一些人还都给说了情……
好好好,这是都收了好处吧!
林如海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
贾珍能收好处,两位舅兄没收好处?
还有家里……
林如海捏了捏眉心,当场拿起那封信,放进不远的炭炉里。
他看着它烧完,又亲自扒拉扒拉火星子,这才回到案前,拿起一张空白信纸,琢磨着怎么回信。
自做巡盐御史以来,如此类事件层出不穷。
林如海早有心理准备,这是杜绝不了的。
巡盐御史可以说就是天下最肥的官了。
替大庆守好盐税的同时,他每年还把收受过来的贿赂,尽数送往京城。
之前,是交给太上皇,后来……虽然还交给太上皇,但那已经是皇上转交了。
对此,林如海选择了沉默。
太上皇那边,也并未有半句责句。
他们君臣对此都心照不宣。
老人家真的早已名不正,言不顺。
而他……,只求一个问心无愧。
想到这里,林如海落笔一挥而就。
不过第一封不是写给尤本芳的,而是写给二舅兄贾政,然后虽大舅兄贾赦,第三封才是给宁国府的。
三千两对那些盐商而言算个什么?
她对此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
林如海温言安慰,写的倒是比前两封长些。
待到林忠回来,他连给女儿的信都写好了。
“老爷,老奴让林祥带些人进京打扫老宅,三不时的再接姑娘回去住住如何?”
如何?
“甚好!”
就一个宝贝女儿,林如海哪里舍得她受半点委屈?
他们林家在京又不是没有屋舍?
“江南有不少好东西,多带些,给姑娘送去。”
林如海把封好的信,也往林忠处推了推,“另外这几封信,也让林祥分开送去。”
“是!”
林忠忙接下。
“再查一查……府里。”
什么?
林忠一惊。
“查一查他们近来是不是都发财了。”
林如海看着林忠道:“尤其……太太的几个陪房。”
夫人去后,后院的人,他并不曾动过。
几个管事和管事婆子各司其职,至今还维持着夫人在时,所做的一切。
所以,一直以来,他也不曾为家中的事务操心过。
但现在……
夫人没了,那些人没了约束,若是被人收买,很容易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来。
“老奴亲自查!”
林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忙忙应下。
京城,荣国府,宝玉和史湘云,到底知道三春和黛玉的快乐日子。
两个人磨着老太太,也想弄两个那样能坐的滑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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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没辙,只能让尤本芳送一个滑板来看看。
从坡上往下滑,看着没危险,可万一呢?
这要是摔着,那也是不轻的。
尤本芳早猜到会有这样的事,很干脆的就送了两个来。
滑板是老匠人打磨的,扶手啥的,本就用羊皮包过了。
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两府做景,能滑的山坡都缓的很,想要顺利往下滑,还得别人在后面推一把才行。
这要不推,自己往下滑,都不到它能快起来,就滑到了平地。
“就是这个?”
贾母打量这个有些奇怪的东西。
“就是它。”
尤本芳笑着道:“您要是担心宝兄弟从坡上滑有危险,那就在前面绑根绳子,让人走慢点,拉着他玩。”
“我要从山坡上玩。”
宝玉不乐意了,“老太太,四妹妹都可以呢。”
没道理四妹妹能做的事,他都不能做。
“……那先看看!”
贾母都不知道,尤氏这样大的人,还能玩这样的东西。
荣国府往东,快靠近东跨院那个地方,有个缓坡,那上面也跟东府似的,建了个亭子。
自从大儿搬到了东跨院,她就再也没去过那个亭子了?
但此时,她还只能带着宝玉几个,一起过去,要不然是真不放心。
“你呀!”
坐上滑杆的时候,贾母还嗔了尤本芳一句,“当初在家的时候,大概也是个淘气的。”
“噗,老太太您可猜着了。”
尤本芳笑道:“小时候,我像三妹妹、林妹妹这样大的时候,用我爹的话说,就是无法无天。”
“你还骄傲上了?”
贾母拿她没法子,不过想想她说小时候,那定然是她亲娘还在的时候。
当下就笑道:“以后想玩什么,先跟老婆子说,我们先玩玩。”
“嗯,听您的。”
尤本芳笑着点头,但做不做,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宝玉嫌着路远,到底没忍住,坐上滑板,让人在雪地里推着走。
湘云忍不住,也挤了上去。
贾母看那小东西,甚为稳当,引的宝玉开心直笑,终于也满意了,就道:“做滑板的师傅还在吗?在就赏两个银花生。”
宝玉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了。
难得看他重新开心起来,贾母倒有些怪尤本芳之前玩的时候,没叫宝贝孙子。
“在!”
尤本芳笑着点头,“一共三个师傅呢,老太太,您都赏吗?”
庄子上来的人,会的技能五花八门。
这滑板就是三个会木匠活的下人做的。
“赏!”
贾母甚为大气。
只要宝玉开心,一点银钱算个什么?
“那老太太可不能偏心,”尤本芳就等着她的这句话呢,“这点子是我想出来的,做的人都有两个银花生的赏,我这里您可不能漏了。”
贾母:“……”
她手指着她,笑不可抑,“你还想要老婆子的赏?把你弟弟妹妹们带坏了,我赏你两拐棍吧!”
“老太太,您这也太偏心了。”
远远听说滑板,不放心追过来的王夫人听到尤本芳笑着叫屈,忙带着王熙凤走的更快些。
此时,惜春也早命人回去取她们的滑板。
这东西太好玩了。
昨天她都没玩尽兴。
“宝玉,雪地上冷!”
王夫人早早叫了一嗓子。
“太太放心,一点也不冷!”
宝玉如何舍得起来?
“胡说,你才病好。”
王夫人在贾母望过来时,行了一礼,道:“老太太,您也说说他。”
“……小孩子嘛,玩是天性!”
贾母一直都觉得,贾珠的死,有一半是贾政和王氏的错,是他们逼得太紧,以至于考上举人后,贾珠也不敢有半点松懈。
好不容易有点时间,妻妾又多……
这就跟贾珍似的,他喝了酒,若没跟几个姬妾胡闹,如何洗个澡都没力气从澡盆爬起来?
珠儿也是,她赏一个通房,王氏就要一明一暗给弄两个。
“宝玉想玩,就让他玩玩吧!玩好了,自然就不玩了。”
一点子眼力劲都没有。
贾母心里不爽,她都不知道这个儿媳妇是不是瞎,宝玉不开心了这么多天,如今好不容易能笑了,怎能无端阻止?
“老婆子看这滑板还算稳当,你怕宝玉冻着,回头也如尤氏似的,给他们熬浓浓的姜汤。”
外孙女这么弱的身子都没病呢。
贾母能明显感觉外孙女自去东府后,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些。
“那姜汤熬的好。”
贾母看向被王氏无声责备后,还一副笑模样的尤本芳,“你妹妹们都没生病,看在姜汤的面上,老婆子就赏你几个金瓜子吧!”
“哎哟”
尤本芳一副特别惊喜的样子,“那侄孙媳就多谢老祖宗的赏了。”
“你呀你呀,哈哈哈”
贾母和尤本芳这边笑的开心,被忽视的王夫人可就要气成蛤蟆了。
她正要再开口,被王熙凤一拉,又只能咽下去。
“知道宝玉和妹妹们要滑雪,姜汤我就命厨房备下了。”
王熙凤也是无奈,宝玉这个样子是能拦得住的吗?老太太都立意给赏了,还说什么说?
她笑嘻嘻的紧走几步,上前道:“老太太,您都给大嫂子赏了,如何能把我漏下?不管怎样,我也要,您要是不给,我就抢大嫂子的。”
“想打架?”
尤本芳似笑非笑的瞥了王熙凤一眼。
“来啊!”
王熙凤拍手笑道,“大冷的天,我们也正好活动活动,让老太太看个热闹。”
“老太太,回头把您的拐棍儿借我,我打这个不要脸的。”
“你看看,输不起了吧?你都多大了,还要找援军?”
“赏,都有赏!”
贾母笑看她们妯娌笑闹,“就是几个金瓜子罢了,不至于打起来。”
“看看!”
尤本芳说王熙凤,“学着点儿。”
“那嫂子不要学吗?”
“我有说不学吗?”
她们两个笑笑闹闹,迎春几人又去追宝玉了,跟在后面的王夫人怎么听,都感觉,她们在内涵她,要她学着跟老太太似的大方。
想的美!
宝玉要是摔了,她饶不了她。
王夫人在后面,用眼睛狠狠的瞪了尤本芳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