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着唇忍着不哭，浑身上下抖如筛糠。
“求王妃开恩，不要把奴婢赶出去，奴婢的哥哥们已经死了，世上无人替我爹守孝，若奴婢不守，爹爹九泉之下亡魂难安。
求您了，求您了……”
一个接着一个响头的磕，磕的洛茴心烦。
古代人的愚孝之道她已经不胜其烦。
都被卖了还哪来的什么孝道！
她绷着脸正准备开口喊侍卫，就在这时，身旁的楚云齐突然开口。
“你说你的两个哥哥都死在了战场上？”
楚云齐盯着沈花的眼睛，目光锐利，气势迫人，战场上杀敌无数的煞气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
沈花被吓坏了，娇小的身躯抖动着，但那眼底的悲痛却丝毫不减。
“是的，我的两个哥哥，沈河，沈海，五年前被征兵入伍，不到两年后……便全部死在了战场上。”
“五年前在哪里入的伍？”
“梁城周村。”
“三年前战死……”
楚云齐若有所思，看向沈花的眼神从怀疑变成了怅然。
“三年前齐武门之战，本王带领三万将士坚守齐武门，却遭了敌方偷袭，最后三万将士死了两万有余……”
楚云齐面色凝重，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恸。
“你两个哥哥的事我会派人去查，若是真的也罢，若是假的，你知道欺骗本王的下场。”
沈花像是被吓坏了，但还是强撑着与楚云齐对视，声音哽咽。
“奴婢再卑贱，也不会拿自家哥哥的性命开玩笑。”
“行了你先下去吧。”
逃过一难，沈花缓缓起身，动作僵硬中带着些伤口触痛的挣扎。
楚云齐带兵打仗那么多年，负伤过那么多次，怎么可能看不出沈花身体的异样。
待沈花离开后，洛茴盯着楚云齐表情有些许不悦。
“那奴婢心思并不单纯，你难不成真要费劲去查她说的那些话？”
“自然要查，若是真的，她也算是阵亡抚恤遗妹。”
“那要是假的呢？我和她聊过几次，她那张嘴实不可信。”
楚云齐面色冷下来，眼底藏着一抹杀意。
“她若真的胆大包天在本王面前撒谎，那便当军中叛徒处置，处以鞭刑。”
鞭刑，铁鞭沾辣椒水，再强壮的汉子也撑不过三鞭，像沈花这种弱不禁风的女子，一鞭就够她残疾终身了。
洛茴听言，微微皱眉。
“打几棍子赶出去就行了，倒不用那么血腥，这里不是战场你也不用再打打杀杀的。”
“敢拿战死的将士撒谎，这种人，死一万遍也不足惜。”
楚云齐这辈子最痛恨的人除了叛逃的兵，还有就是满嘴谎言之人。
于是他当即便派人去查沈花说的那两个人，五年前入伍的人，还死在了三年前，倒并不难查。
很快祝轩便将一份名单递到了楚云齐面前。
将名单铺展开，一个个名字清晰的记录在册，其中一大半名字上都被画上了鲜红的圆圈记号，这是军中特有的标注，意味着这些画圈之人都已经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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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万将士的名单足足十几册，祝轩废了些功夫才将王爷要找的那两个人的名字给翻出来。
“沈河，沈海，梁县周村人士，元年七十五年入伍，七十七年死于齐武门之战，尸体被找回，但那个叫沈海的，却只找回了头颅。”
听到这话，楚云齐的手缓缓攥紧。
“被砍下头颅者，大多为勇者，冲锋陷阵落入敌营，故而不得全尸。”
小兵小卒，若不是十分勇猛，大多死于刀伤剑砍，只有冲锋在前的将士才会被格外针对。
这也就是说，沈花的哥哥沈海，是个英雄。
沉默半晌，楚云齐合上册子，声音有些沉闷怅惘。
“三年前那场战役，本王至今无法忘怀，太多了，战死太多了……”
祝轩也是满脸凝重，黝黑的皮肤紧紧绷着，声音沙哑。
“既然是勇士之妹，殿下该如何安置？”
“她今日说了，守孝之期结束后便愿意与你成婚，也是个清白人家，你到时候待她好些，本王为她准备一份嫁妆，给她些体面。”
以后祝轩正妻进了门之后，那家里也能有沈花的一席之地。
祝轩磕头跪谢，被楚云齐双手扶起来。
“你我之间无需这么多虚礼，和你说多少遍你才能记住？”
“殿下……”
“行了废话少说，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楚云齐打断祝轩的话，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祝轩也连忙正色道。
“近日大殿下出入陛下寝宫频繁，属下派人查过，陛下近日好像龙体抱恙，秦妃娘娘一直伺候左右，其他娘娘难以近身。”
楚云齐冷笑出声。
“这对母子俩倒是想把父皇给独占了去，既然这样本王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谈话结束，楚云齐漫不经心的指了指面前桌子上的那一盘糕点。
“这盘东西你拿去尝尝吧。”
祝轩看了眼那盘五颜六色的糕点，觉得有些熟悉，于是便端起盘子叩谢离开。
翌日，齐王的车马浩浩荡荡的朝着皇城驶去。
马车外，沈花跟在车厢旁一边走着一边好奇的左右张望。
观望间她能清晰的感受到来自身后的那一道眼神的注视。
祝轩以为自己的目光克制，却没想到自己的每一次注视都被沈花察觉个清清楚楚。
他骑在马背上，跟着王爷王妃的马车慢慢的往前走，作为侍卫他的首要任务定然是保护主子的安危，但这皇城根下定然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祝轩便偶尔分神，目光时不时的飘向那抹杏色身影。
明明其他婢女穿的也是同样颜色的衣服，但偏偏只有她最为突出显眼。
乌黑秀丽的长发梳做两个高髻，这是婢女的统一发型，没有任何发饰，但却因为沈花生了一张天生粉俏的脸蛋，再加上那纤细的身形以及仿佛双手可环握的细腰，让她整个人都显得那么的灵动娇媚。
她应该是第一次来皇城根下，因此对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
看样子已经在努力克制了，但那圆润黑亮的大眼转来转去的根本遮掩不住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