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的秋天来了。
偌大的王府,排列整齐的青砖上落满了枯黄的叶片,身穿鹅黄色对襟素衣的婢女正认真的打扫着院子里的枯叶。
洛茴刚一推开窗,便看到落在院子里的那抹纤细的身影,眉头下意识的紧皱。
一旁的翠竹敏锐的察觉到主子的情绪低落,于是贴心的问。
“王妃,您怎么了?还在为昨晚上的事生气吗?”
翠竹只当是昨晚上两人拌嘴了,一夜过去了,王妃定然不会再和她计较那么多。
洛茴叹了一口气,忍着内心的那一团阴郁和不满,指着那院子里的婢女。
“我怎么不记得院子里的奴才都换了黄色的仆衣?”
“王妃,您忘了,是您说的绿色有些老沉古板,瞧着眼睛疼,所以才下令将阖府上下所有婢女的仆衣都换成了黄色。”
是她自己说的?
洛茴不记得了,她整天那么忙,医馆的事情多的让她头大,估计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楚云齐便放在心上派人去做了。
想到这,洛茴那压抑沉闷的心稍稍松快了些。
“王妃,您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婢女?”
翠竹虽然是被惯坏了,但本质上还是个聪明机灵的丫鬟,抛开她以下犯上目无尊长不谈,相处了那么长时间,府上最了解洛茴的,可能只有翠竹。
不需要洛茴多说一句话,那新来的丫鬟便被发卖了。
这一举动让府上其他婢女难免有些自危,毕竟新来的丫头能犯什么过错,无缘无故便被王妃身边的大丫鬟给发卖了。
和翠竹关系不错的丫鬟壮着胆子去问翠竹,却被对方一句话给冷冷的怼了回去。
“当丫鬟就有当丫鬟的样子,好好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别整日里打扮的花枝招展惹人厌烦!”
这下谁也不敢再多问了。
楚云齐足足两日没有回府。
这期间洛茴派人回府打听了许多次,每每来人回复王爷尚未回来,身在医馆的洛茴便有些心神不宁。
“啊——!洛大夫!疼!”
直到耳边传来一道呼通声,这才将洛茴发散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她低头一看,病人的手背上冒出一股鲜血,是她刚刚扎的针有问题。
她皱眉,直接将针头拔了出来。
“按着针眼,阿凌,你来给他挂水。”
那病人突然一把抓住洛茴的袖子。
“大夫,我付的钱可是什么……什么专家号,按理来说是你给我治啊,为什么半路给我换个学徒?”
那唤作阿凌的一看就是个半吊子,被喊了一声之后紧张兮兮的样子让病人也有些后背发毛。
这针眼可不细,就算是洛茴亲自扎都疼的让人直冒冷汗,更别说一个半吊子了。
洛茴皱眉,有些有气无力的样子。
“我已经给你开过药了,现在谁扎都一样,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
“那你凭啥多收我十文钱?既然多收了,你就得给我治!这么粗的针眼扎肉里,还把我扎穿了,你不给我负责到底,你就给我赔钱!!”
现在这头猪不仅不知恩图报,竟然还得寸进尺的索赔?
洛茴脸色黑了下来,换做以前她定然转身就走,接下来自会有人帮她处理这烂摊子,但这次她却站定不动,冷冷盯着眼前这人,心里想着,心情不好就有人触霉头,那正好,抓个恶人祭天吧。
“我这里还有很多病人,你确定要继续在这里无理取闹?”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我无理取闹?我花了钱来这治病的,你随便找个阿猫阿狗来糊弄我,你还配当个大夫吗!”
洛茴冷笑。
“我手底下的人可不是你能随意侮辱的!”
说完洛茴手腕一动,紧跟着一根细针便在悄无声息间扎进了男人的身体里。
男人只觉得大腿猛的一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痛感突然间又消失了,只留下肉里隐隐传来的一阵阵酸胀。
“我不管!你不给我治那就给我退钱!”
“我说呢,原来是想讹人啊。”
“讹人……我,你这家黑店!!亏得全城百姓还说这是家菩萨心肠的医馆,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赔钱!!不给治病就赔钱!!”
男人大喊大叫,一旁的几个学徒连忙上前来。
“师父!这种人不需要和他讲道理,直接打一顿扔出去就行了。”
“是啊,明摆着就是来故意闹事的,报官抓他!”
“师父您躲开点,小心被这种泼皮无赖给伤到了。”
男人本就一肚子的火,一听到“泼皮无赖”四个字那更是满腹委屈无处发泄。
“老子只想治个病,你们这个劳什子医馆合起伙来欺负人是不是?!”
他怒极起身,一拍桌子准备和洛茴好好议论议论,没成想刚要站起来大腿处突然传来一阵刺痛,紧跟着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整张脸痛的扭曲在一块,闹出来动静惹得整个医馆的人都凑过来看。
“这人怎么了?看起来很疼的样子?”
“还能怎的,故意敲诈讹人咱们洛姑娘,被老天爷惩罚了呗!”
“咱们洛姑娘菩萨心肠,行医积德,遇到这样的人真倒霉!”
“快拖出去吧,别脏了我们洛姑娘的眼睛!再打三十大板让他好好涨涨教训!”
男人被医馆里的几个学徒给拖了出去。
刚扔在地上,一口血便从男人的口中吐了出来。
他捂着腿,痛苦的哀嚎着,周围人指指点点,洛茴则冷眼旁观。
有人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道。
“这人看起来快死了,要不要救救他?”
洛茴则冷漠的回了一句。
“我只救该救之人,像他这种腌臜之徒,不配浪费我的医术。”
众人又是一阵欢呼喝彩,全然不顾被围住的男人已经痛的奄奄一息,几乎快要晕厥过去。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道刺耳的尖叫声。
“朱大人——!!朱大人,您怎么在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