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脸并非江朝渊的脸,可原本微佝的身形挺直后,说话的嗓音如寒山落石,与江朝渊一模一样。
“你是何时知道的。”
“知道什么?”
孟宁靠在桌案边缘,理了理有些乱的衣摆,
“知道李家一边与我作戏,实则早已经和江大人联手?还是知道江大人从入奉陵开始就已经什么看穿,却屡做退让,佯装被我算计,让我沾沾自喜以为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得意之时,好能将这玉玺堂而皇之的拿出来?”
“江大人,这般戏弄人,可是会遭报应的。”
江朝渊目光震动,万没想到孟宁居然什么都知道,他原是想要佯装李家人一样不济,就撞上孟宁似笑非笑的眼。
心头跳了跳,倏然起身就欺身而上,猛的一把抓住孟宁的脖颈。
“你既知我是为了玉玺,还敢以身涉险来谋算我?”
孟宁呼吸被窒,却只仰着脸笑盈盈:“李悟快死了。”
江朝渊看着旁边已然动弹不得的李悟,手中收紧:“解药。”
“没有。”
“孟宁!”
江朝渊掐着她细白颈子,手中力道大的几乎要将其折断,“我已经找到太子,寻到玉玺,你的命留着已无用处,拿出解药,我让你走的轻省些。”
“江大人,你这人真没意思,都说要我走了,我不得拉几个人陪葬?”
孟宁闻言弯着眼想笑,只是要害被擒,呼吸艰难,仰头时眸子里是他近在咫尺的脸。
见他眼底杀气升腾,颈上骨头疼的脸煞白。
她却是只断断续续,“……你猜,你们一直在一起,为什么……独独……李悟…中毒?”
江朝渊原本不想听她废话,如今玉玺已经找到,这女子已经没了用处,而且李悟就算死了有些麻烦,只要太子还在就无碍,可是就当他想要下杀手时却蓦的一顿,下一瞬脸色剧变。
今日从城中出来,他就一直跟随在李悟左右,除了孙家村的那个香糖果子他没吃外,李悟再没碰过其他东西。
可是那香糖果子,孟宁吃了,李家其他人也吃了,李家那个护卫虽也不对劲却只像是中了的模样,唯独李悟却像是中了剧毒。
李悟唯一碰过,其他人又没碰的东西,就只有……
雄黄?
李悟拿这些雄黄,是因为知道此物会诱孟宁发病,而他之所以会这么认为,是因为今日在李家那个大夫再三提醒孟宁万不可碰。
而那个大夫,也是当初裕安斋孟宁发病的时候,被下面的人找过来,替孟宁看诊的那个。
江朝渊眼睫微霎,嘴角抿紧。
这也就意味着,从裕丰斋孟宁病发起,她就在骗他,她是故意让他知道她对雄黄等物不能沾染,故意引他怀疑吴德贵,故意送上蔺家的借口,甚至主动联络了李家,让他将她送到李家手上……
“你早就知道,却一直故意装作入局,与我作戏?!”
他在骗她,设局算计她。
她也在骗他,将计就计。
他废了这么大的功夫,是想要谋算她手中的玉玺。
那她呢?
孟宁在谋算什么?
太子已经在她手里,还有什么比玉玺更重要的,值得她故意停留在奉陵,不惜危险引他们所有人来此?
不对……
太子!
江朝渊蓦地就想起今日在李家那院子里,瞧见的那个丛安堂的大夫,他们离开时,那大夫留在了孟宁院子里……
外间突然传来犬吠的声音,紧接着便是陈钱的厉喝:“你是什么人?”
江朝渊脸色大变,松开手擒着孟宁,拿过玉玺就闪身到了外间千佛殿。
原本守在殿前的李家众人全部倒在地上,虽有生息却动弹不得,而陈钱率领靖钺司的人将千佛殿团团围住,怒目朝着殿中站着的人就想要动手。
“住手!”
看清楚那人是谁,江朝渊厉喝。
“大人?”
陈钱连忙挥手挡住手下的人,江朝渊则是看向那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贺大夫,声音冷寒:“你怎么在这里?”
从魁看向孟宁,见她安然才开口道:“自然是奉我家主上之命,给江大人送礼。”
他伸手一掌拍在了佛像前的长条供桌上,那木头哗啦一声塌了下来,倒塌的桌案下跪着五个穿着丫鬟衣裳、面无人色的小姑娘,赫然正是之前李家送给孟宁的那几个丫鬟。
她们每个人都被绑了手脚,坐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头上、颈上要害处都插着金针。
李家倒在地上的那些人都是脸色剧变,陈钱抬脚就想上前。
“啊!!”
那叫万珠的丫鬟瞬间惨叫出声,从魁站在他们身后,手中夹着一根金针,“我劝你们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陈钱脚下顿住,江朝渊则是紧紧抓着孟宁的胳膊。
“江大人还不放我?”孟宁侧头。
江朝渊寒声道:“你以为你让人抓着几个丫鬟,就能要挟我?”
孟宁挑眉:“是吗,那就杀了吧。”
“别……”
李家人的声音还没发出,那边从魁就已动手。
指尖金针瞬间没入那个叫喜儿的丫鬟身上,那丫鬟瞳孔猛睁,连惨叫都没发出,就垂着头朝前栽倒在地没了呼吸。
“江大人能松手了吗?”
孟宁问了句,见他依旧抓着自己不松手,就扭头说道,“看来江大人不受要挟呢,从魁,再杀一个。”
话一落,她肩头瞬间剧疼,却是江朝渊手中突然多出把短匕,直接刺穿了她肩胛。
“孟宁,我最讨厌有人要挟我。”
孟宁疼的冷汗直流,“我也最讨厌有人伤我,从魁!”
啊!!
这一次,死的是万珠,比起刚才悄无声息,她似是疼痛到了极点,惨叫着抽搐,却浑身动弹不得,不过片刻就七窍流血,面上扭曲。
那模样让得殿中所有人都心头发寒,剩下的几个丫鬟更是吓得簌簌发抖。
孟宁肩上流着血,缓声说道:“我这一身皮肉,江大人大可剐了去,就是不知道你们的太子殿下能撑得过几回。”
“还剩三人呢。”
她目光一厉,从魁就再次动手,这一次,死的是彩儿。
江朝渊猛地抬手将短匕横在孟宁颈间,她却丝毫没管划破肌肤的疼痛,“继续杀。”
从魁挥手,又死一个。
“杀……”
“别杀我!!”
这一次没等从魁动手,那个最后剩下叫来升的“丫鬟”惨白着脸,尖叫出声,“江大人,表哥,救我!!”
江朝渊手中僵住。
孟宁轻笑出声:“原来是你啊,太子殿下。”
太子簌簌发抖,被从魁一把掐着脖颈提了起来。
江朝渊脸色难看到了极致,看着那地上躺着的四具尸体,还有被提着的太子,他哪里不知道孟宁刚才不过是在戏耍他。
她早就已经知道了太子是谁,甚至,她早就知道她带着的那个是个冒牌货,她以玉玺相诱,留在奉陵,从头到尾为的就是真正的太子。
江朝渊知道今日已败一局,横在孟宁颈上的手松开,下一瞬就被孟宁夺了手中短匕,狠狠一刀插在了身上。
“我早就说过,江大人会遭报应呢。”
鲜血四溅时,孟宁扔了短匕退开,直接朝着放长明灯的法堂走了回去,从魁抓着太子跟上。
“大人!!”
陈钱等人欲上前。
江朝渊沉着眼拦了他们,捂着伤口深吸口气:“都退出去,守好了外面,不准任何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