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明。
窦素芙是被铺子外的叩门声,给惊醒的:
“老板娘!”
“太阳都出来了,咋还没开门?今日不做生意了么。”
她竟然一口气的,睡了近乎一整夜。
睁开眼睛,窦素芙看着床榻顶上的花边,愣了许久,方才回想起来昨天夜里的事情。
下意识的,她便手指轻颤,朝着胸口摸去,并低头朝身上看去。
等确认自己的衣服完好,依旧是昨天那一套,且身子没有异样感,她顿时微松了一口气。
但同时她的眼中也是不自觉的流露出几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幽怨。
“小混蛋。”
窦素芙暗啐了一口:“尽耽搁老娘做生意。”
只是她并没有去理会铺子外面那咚咚咚的敲门声,而是继续舒服的蜷缩在床榻上面,享受着难得一有的安心感、舒适感。
似乎快有十余年了,她都没有这般安稳的睡过一觉。
从前哪怕再累再困,也总会惊醒几下,抑或是天不亮,就得起床熬煮浆水,准备第二天的奶货。
贪睡一番后,等到起床,窦素芙更是感觉昨日睡得是着实香甜,让她都有一种神清气爽、身轻如燕的感觉,仿佛是十来年的辛劳,在昨天一夜就尽去了似的。
窦素芙本以为,这是因为昨日傍晚吃了酒的缘故。
结果走到桌前,瞧见了残羹冷炙间的一摞符钱,以及一张字条,她这才反应过来。
窦素芙目光惊奇的看着字条上,那小米粒一般的虫儿,暗道:“瞌睡虫?”
霎时间,她更加记起了昨夜和方束吃酒的事情,并且面颊微红,又对着字条上的虫儿暗啐了一口:
“好个不正经的虫儿。”
但是窦素芙立刻就根据方束交代的,取过细针,刺破手指,将一滴血液喂给了瞌睡虫。
她一板一眼的,连忙将这蛊虫炼化在手,一人一虫间建立了一定的感应。
随后她待在房中,操控着瞌睡虫,一时间玩的是不亦乐乎。
半晌之后。
窦素芙看着屋内桌子上的餐盘碗碟,又叹了口气,挽起双袖,麻利的收拾起来。
她口中还嘀咕:
“帮人帮到底,关门就关门,也不知道将碗也洗掉,还得老娘来收拾。”
只是收拾着餐盘,她的脚步雀跃,简直就和那焦露露似的,是个小女孩,脸上还挂着难以掩饰的笑容。
另外一边。
方束是一边打坐,一边看守了一夜。
他让窦素芙好生的睡上一觉后,留下了饭钱、瞌睡虫,便径自离开了四合院,前往独蛊馆。
在独蛊馆中。
他正巧撞见了刚上工偷吃的二舅余勒,舅甥俩打过招呼,他又蹭了一顿早饭后,便返回了馆内房间中。
一去一返间,无人知道,方束是前往铅山矿场中走了一遭,并且际遇不俗。
接下来的日子。
他也没有再随意外出,而是一边取用紫铅云母乳,运功修炼,增长气血,一边想着各种法子,在坊市中打听和铅山矿场有关的消息。
偶尔间,他还会返回四合院中,和二舅等人聚聚,并在窦素芙的房中蹭吃蹭喝。
两人的相处,一如既往的像是姐弟般,且隐隐的更是熟稔了一些。
不过该给的饭钱,方束还是会给了的,不至于赖掉。
这一日。
方束在馆中熬炼了一番气血,忽地便听见了二舅余勒的招呼声:
“束儿,馆主有找,让你去内院议事堂中走一趟。”
听见这话,方束睁开眼睛,慢慢收功,略觉诧异。
他本以为馆主是又要讲道授业了,但是听见“议事堂”三个字,感觉却又不像。
没有多费心思的去猜测,方束整理了一番,便及时出门,朝着内院议事堂直奔而去。
在入堂前,他的目光还忽地转动,看见一行离去的背影,感觉有些眼熟,但对方的装饰举止,又并非是馆内人员,一看就是馆外的。
等走到了议事堂中,方束发现人来了不少,连那秦敏也是候在了堂中。
他当即走上前,拱手见礼:“拜见师父。”
独馆主正老神在在坐在太师椅上,她听见了方束的声音,眼皮耷拉起一丝,微不可及的点了点头。
堂中的其他人等,也都是将目光落在了方束的身上,个个的目光都是跃跃欲试,相互间还有几分竞争的意味。
“好了,人来的差不多。”
独馆主开口:
“本馆长年累月的收受人家那么多资粮,也是时候帮人家撑撑场子。既然留在楼中的弟子不成器,还被人蹬鼻子上脸,邀拳赌斗,你们可有胆量,应上一应?”
内院中的那些个弟子们,不管他们脸上的神色如何,都是连忙应声:
“徒儿有胆!”、“弟子愿意助拳。”
只有其中一个面上带着病气的脸生老弟子,满脸的羞愧,正低头不语,似乎就是独馆主口中的那“不成器弟子”。
方束虽然是半懂不懂,但他也是随众应和,并且连忙拉着堂中的李猴儿,凑在边上,仔细问了问。
很快的,他的脸上就露出一脸恍然之色。
原来独馆主今日召集众人,并非讲道,而是有人在“踢场子”。
这“踢场子”,和“踢馆”不同。
前者是指那些托庇在独蛊馆麾下的酒楼、药堂等附属于独蛊馆的势力,被其他人等挑衅,后者则是有人胆子大到了,敢来独蛊馆中找茬。
“踢馆”的事情很少,方束听都没听过几件。
但“踢场子”这等事情,他在坊市中听闻过不少,还知道这等助拳斗法的规矩,是镇子中常用的解决纷争之法。
各家道馆对此也是颇为支持,并且助拳双方往往会点到为止,认赌服输。
因为这等助拳,既能省事的解决纠纷,又能锻炼馆中的弟子,每次助拳,道馆们还能额外的再从商户们手中收上一笔“辛苦费”。
特别是那辛苦费,但凡是自恃有几分气力的弟子们,都会对助拳的事情颇为热衷。
方束倒是第一次面对这种事情,他尚未亲手的帮道馆助拳过,经验比较少。
但是不知为何,他有种感觉,独馆主此番挑选的助拳人手,八九成就会是他!
堂中,有弟子议论争吵:
“哼!秦敏师妹近来在镇子中,替本馆称量其他的道馆弟子,可是搏出了好大的名头。人家想找最厉害的二劫仙家,就是特意来找秦敏师妹的。”
“就是就是,你这夯货得意作甚,人家最想找的又不是你。”
果不其然,如方束所料的。
在众人吵吵嚷嚷间,独馆主的目光从一众内院弟子们身上掠过,只在秦敏的身上停留了刹那,最终就落定在了他方束的身上。
老妪紧盯着方束,出声:
“束儿,你可愿意替本馆出阵,应下此番的助拳之事?”
方束毫不迟疑的,拱手便应声:
“是,徒儿多谢师父成全!”
似这等由馆主吩咐,风险小,能增长斗法经验,又能赚外快的事情,不容错过。
“善。”独馆主满意的点点头,“那便由你代替本馆出阵了。”
但是她的这选择,在堂中倒是惊起了一番不大不小的惊异。
皆因这次助拳的对手,乃是一个老二劫仙家,独馆主派遣方束出马,其代表着方束本身的修为,应当已经是度过了第二劫,是二劫炼精人仙了!
弟子中,李猴儿最是惊奇,他一等方束退下,就连忙揪着方束问东问西。
方束面对彼辈的询问,矜持的点了点头。
“当真?方束你也二劫了啊!”
这下子,堂中弟子们的声音更是嘈杂,有人当即就出声恭喜:
“方束师弟果真资质不凡!”
其中一些脸生的,并不常在馆中修行的弟子,更是连连的看向方束,要将馆中这个年轻的二劫仙家给记在脑中。
有人恭喜,有人咋舌,自然也有人不爽,嘀咕道:
“得意个什么,人家最想找的,可是秦敏师妹。”
无须方束出声,便有李猴儿上前回怼:“叽叽哇哇作甚,你行你上啊!”
这话让暗中嘀咕的人,顿时气短,面色愠怒,怒视李猴儿,但李猴儿丝毫不惧。
“好了!”就在这时,独馆主发话了,堂中顿时安静:
“老身之所以选方束,并非是偏袒,而是因为方束和那七香楼有点因果,由他来助拳斗法,最为合适。”
没错,此番请求独蛊馆派出人手的,正是那七香楼一行人。
馆主这话,也提醒了堂中的人等,不少人细细一想,顿时就想起了方束和七香楼,的确是有过一点因果过节。
于是堂中也就变得更加安静,一众弟子再无造次。
刚才几个还在为秦敏师妹不忿的内院弟子,则是当即改口:
“也对!秦敏师妹是何等人物,岂能是那七香楼想要请,就能请出来的。”
众人都以为,助拳之事已经就此落定,方束也打算告辞离去了,准备一番。
结果这时,堂中忽然又有清冷的声音响起:
“方束师兄且慢。”
众人讶然的循声看去,发现是那站在一旁,一直都没怎么言语的秦敏在开口。
此女面色平静,拱手朝着独馆主请示:
“师父,虽然方束师兄和七香楼有点因果,但别人既然是想来找我。徒儿觉得,还是由我先来称量称量方束师兄的法力,看其配不配出门。”
咯噔!
这话让堂中彻底安静,其余弟子们,目光刷刷的,要么是落在秦敏的脸上,要么是落在方束的脸上。
就连独馆主,她也是眉头微皱,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但秦敏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她还转头看向方束,语气淡漠的道:
“以免方束师兄力弱,最后被外人又压了一头,丢了本门的脸面。”